副总河想到这里,激动不已地开口道:“大人,你看,该从何处下手呢?”
谢舒正色道:“先收纳人才,无论是懂绘图制表,天文算数的,都一律招来,还有安置流民,必不可少,以后固堤种树,没有人力是不行的。”
副总河却有些为难了,河务艰险,积重难返,正是这个道理,前者还好说,后者里头的繁难是一言难尽......
副总河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只是咬牙道:“卑职愿尽力而为,但流民......”
谢舒注视着他笑道:“此事我已有定计,副总河不必忧心,如今治河一事刻不容缓,陛下圣心已定,这才派我前来。
但河道长久失治,一不留神,便会误了身家性命,副总河可有决心,愿同我担此重任,今后创下这不世功业?”
副总河闻言心中阵阵发热,不仅是被谢舒的话语所打动,更是因为谢舒所说的前景,如果真是陛下有心,那么也许此事真的能成。
副总河颤声道:“大人,卑职愿陪同大人辗转大河之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几日后,便传出江浦城外新立了一家粥铺,那粥铺挂姓为虞,但在江浦城倒没有听说过那家富户是虞姓,只知道江南首富是个姓氏。不过既然有人施粥,流民闻风而动,短短半月,几乎附近的流民都往这里赶来了。
这粥铺主人还很有善心,派了医官给每人检查,一旦合格便可入城登记,不止如此,还可受官府雇佣为民工,以后的生计也有着落。
这时众人才知道背后的原因,原来这次派来治河的河督叫做谢舒,而他早年入赘虞家,不用多说,众人也猜得出来,这粥铺主人正是他的夫郎虞楚息。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日子一晃而过。
这三年里,谢舒带着河督府的众位河工往返于这条滚滚黄河上,而随他一起的民工已增加到了四万人左右。
自从受命以来,户部拨下的银子一如往年,因这三年来,谢舒治理未出什么大问题,便不曾克扣为难,但如今远远不够。
因此谢舒这段日子,给庆帝写了不少陈情帖子,几乎每隔一个月都会把当地的雨情,河情,人力状况发上去,有庆帝特许,可直接到庆帝手中,至于庆帝是否回复,谢舒并不在意。
不过这并非是无用之功,今年庆帝让户部多拨了一百万两银子,又按照谢舒的计划,陆陆续续将谢舒要的几种树木都送齐了。这三年里,谢舒带人固堤束水也总算有了成效。
今年雨季一来,目前还无一处堤坝决口。
谢舒站在新筑的河堤上,脚下的泥土早已被夏日的骄阳烘得半干,但昨晚的暴雨一来,他下身衣摆上又溅满了泥泞,不一会,就看不出他来之前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三年过去,谢舒的五官轮廓在连年风雨下也变得成熟起来,已无当初那般灼灼刺目的感觉,反而透着一股沉稳温和,如同一方上好的玉石,将全身的光芒都收束在内。
副总河站在他旁边,看着脚下不停翻涌着浪花的涛涛河水,还是有些担心,却不敢相劝。
这几年,他跟着谢舒身边,对谢舒的才华能力深感佩服,也摸清了他的性子,知道这位长官平日的行事风格。
谢舒性格温和,但也坚毅,处事往往经过深思熟虑,但同时雷厉风行,哪里是池中之物。
这段时间,副总河虽忙于河情,不过也知道朝廷上的风雨并不比此处的小,想必等河运事了,谢舒就要回京了,若谢舒要想往上走,也不知道能到哪一步......
还没等副总河多想,这时,身后传来众人不同寻常的哄闹声。
原来已临近午时,今天又是检查新河堤状况的日子,于是送餐提前,也是为了庆祝一番。
来的人不仅有江浦城的百姓,就连谢舒的夫郎虞楚息也到了。
如果说整个江南河道地区的百姓最感谢谁,除了河督谢舒,无疑是虞楚息莫属。
如果不是虞楚息施粥救济,又在当地开设的各种坊铺,那些流民也不会那么快地安定下来,如今江浦城的发展也后来居上,在江南地区已经名列前茅。
谢舒看见虞楚息时,即便这几年磨练出一番不言不动的性子,此刻也不由得欢欣起来,他快步走到虞楚息的面前,可又想起什么顿住了脚步。
往日他回家时,都会脱掉外套,免得弄脏了家里,现在又怎么好意思去碰郎君?
虞楚息不禁莞尔,含笑牵住他宽大,粗粝的手掌。
衣袖下,两人十指紧扣,对视时,唯有彼此知道的温柔。
泰安十年,谢舒任河道总督满三年。
从郑州东到江苏西,年年泛滥的千里泽国终于被收束在一线之间,从黄河源头再到江浦海口,堤坝岸边皆有栽种。堵塞的河口渐渐疏通,计划的堤坝也如期完工。
下游往年被淹没的地方露出万顷沃土,百姓得以安居,这百年之内,都难得再见黄河肆虐的时候了。
自此以后,谢舒的名声在江南广为称道。
年末,吏部考核功绩的时候将谢舒记载了上去,庆帝龙颜大悦,御笔朱批:谢舒治河有方,立百世之功,擢升工部尚书,不日回京。
此时谢舒今年才二十八岁,而吕朔当年二十八岁的时候,虽然也是同为正二品的紫微令,但两者之间,大不相同。工部尚书乃是实权,执掌六部之一的工部,非同小可。
消息一出,举国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