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惊醒时,小舟绎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
他像是还停留在梦境中,两眼没有焦距地转动,双手无意识地抓紧。
片刻后,大脑才接收到信息,周围陌生的装饰物提醒着他:自己现在正在别人家里。
“三个小时十一分。”
旁边的茶发少女按下计时器,不解地看向他。“这个药能让其他人昏睡一整天,为什么到你身上就这么点时间?”
我也想知道。
小舟绎回给她一个无辜的眼神。
“耐药性?不对,这个药你没吃过,难道是我拿错了?”
雪莉转身在操作台上翻找,小舟绎则慢吞吞地收拾着衣物,一边听着这位天才少女提出想法,又很快地自我否定。
她和小舟绎一样,出生不久后父母去世,由组织抚养长大。
不一样的是雪莉身强体健,聪慧过人,能够接受组织的高强度训练,13岁就已学成回国,成为研究所的顶梁柱。
相比之下,小舟绎简直是雪莉的低配对照组——还是需要长期精心呵护才不会碎的那种。
小舟绎一度因为落差而闷闷不乐,好在两人有共同的爱好,很快打成一片,成了忘年交。
只是最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更想像是姐弟:雪莉是姐姐,小舟绎是弟弟。
这种差别直到他拿到代号才慢慢转变过来,虽然小舟绎坚持主要原因是雪莉过于一板一眼、老成不似小孩。
这回他来这里,是为了帮测试雪莉新研发出的安眠药物。
雪莉被组织委以重任,夜以继日地开发着Boss需要的药物,闲暇时就靠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产品来缓解压力。
小舟绎大为震惊,他不理解为什么熬夜工作能减压。但想到琴酒后就明白了——天才的通病就是将加班当做娱乐。
幸好雪莉研究的总是一些奇怪的东西,药物之类的倒是很少开发,否则总被抓来帮做测试的小舟绎一定会绕着研究组走。
“你是做了什么梦吗?”
雪莉眉头高挑,“梦到了想逃避的东西,潜意识催促你醒过来,所以才醒得这么早?”
小舟绎认真地点点头,“梦到了雪莉直到成年了也没长高。”
雪莉:?
“雪莉酱,熬夜会长不高的哦。”
他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幽幽地吐槽,“去年你就是这么高吧,我在梦里梦见你到了18岁还是那么一点点,所以吓醒了。”
雪莉:……
她默默拾起一把手术刀,铁质器材上反着阴森的光。
“开玩笑的,不过还是早点睡比较好。”小舟绎见好就收,他扎起长发,对着雪莉笑了笑,“这个表情就很好嘛,不要总是板着脸。”
“……总是板着脸的人是你才对吧。”
雪莉面无表情地回击着。
“我这是笑脸才对吧。”
“永远带笑和面瘫有什么区别。
“好过分雪莉。”
“而且你还没有Gin高吧,他通宵熬夜得还少吗。”茶发少女冷笑,“认真养生的你反而没他身体好,说明那套理论是伪科学。”
“……”
这场斗嘴以雪莉的胜利告终,她撩起耳边碎发,得意地看向红发青年。
她认识小舟绎时对方还没有代号,少年行事间虽然有几分以后的样子,但骨子里的开朗和热情怎么也掩盖不住。
与组织的格格不入,是一个完整的、鲜活的人。
而现在的Gimlet,即使面带笑容,温文尔雅的样子全然不像黑道。但在不经意间,他眼角眉梢流露出的萎靡总让她想起被扔在垃圾堆的破布娃娃。
所有的一切都被蒙上一层阴影。
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想了想,试图从过往的痕迹中搜刮出蛛丝马迹,冷不防却听见对方说了一句。
“我和Gin分手了。”
“愚人节已经过了。”雪莉冷静地吐槽道,“明年记得看准时间再来骗人。”
“是真的哦,我提的。顺便一提,我打算退出行动组了。”
“……”
雪莉打量了片刻,青年嘴角含笑,神色坦然。
她和小舟绎相识多年,充当他的树洞,听了不少两人的纠葛,然后雪莉再通过自己在电视剧或小说里得来的经验,装模作样地教导他该怎么做。
但她本人与那位银发杀手并不熟悉,偶尔的交际也只是在组织擦肩而过,点头示意。
雪莉第一次见到琴酒时,他靠在自己的家门口吸烟。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头戴礼帽。银白如月的长发像把刀,泛着阴冷的光,碧绿的眼睛不带感情地扫视着一切,稍稍靠近就会被割伤。
当时才获得代号的雪莉心中警铃大作,她误以为组织对自己不满,特意派人来除掉自己,下意识屏住呼吸,双脚蓄力,准备随时逃走。
红发少年从房间内探出头,凌乱的长发下是茫然的表情,“怎么了雪莉?”
年幼的少女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小舟绎从房间里跳出来,雀跃地跳向琴酒。银发男人周身几乎能凝成实体的杀气骤然消散,她甚至看见琴酒的嘴角往上弯曲了一个弧度。
雪莉:……!
她的表情堪称惊恐,四肢僵硬地看着他们告别离开。她觉得自己好奇弄明白了什么东西,但即使这样,她也并不看好这段恋情。
雪莉隐约知道小舟绎的愿望,他想和琴酒、负责人离开组织,去往北欧的小国家过上平凡的生活。
但琴酒这种人是不会沉溺于一段感情里,放弃自己的生存之本。
好在小舟绎现在终于想通了。
她欣慰地瞟了他一眼,嘴下依旧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