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贾克斯在傍晚前醒来,看见一边书的封皮上放了一副银边眼镜。
是在富人之间很常见的款式,但做工很细致,侧边银色的搭链在黄昏的暗色中泛着冷淡的光泽。
那家伙的眼镜?他近视吗?
他捏着看了一会儿,随后非常理直气壮地将它架上自己的鼻梁。
隔着一层清晰的镜片,视野内的景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什么啊,平光镜。
这副眼镜对他来说有些大,阿贾克斯用手扶着眼镜两侧,左右晃头,搭链便发出细微的碰撞声。紧接着,他想起房间里有镜子,于是下了床开灯,凑到镜子前,仔细观察自己的模样。
眼镜遮掩住一部分面部轮廓,让镜子里的人变得与平常有些不同。
虽然说不上来哪儿不同,但意料之中的很不错啊。
他又看了一会儿,旁边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你在做什么?”
什么时候来的?!
阿贾克斯手一抖,没扶稳眼镜,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手中滑落下去,先是磕上了桌沿,随后掉到地毯上,没发出任何声音——
可眼尖的阿贾克斯发现,右边的镜片已经在桌上磕出了一道裂痕。
……完了,闯祸了。
莱尔维亚旁观了全程,此时目光似乎也落在了那副眼镜上。
小孩手撑着桌子,维持着僵硬的快乐表情,飞速地转动空空的大脑。
这个行为有效,很快他的脑袋里浮现出一个词语:“先发制人。”
所谓道歉,最重要的是态度端正——被老爹揍过无数次的阿贾克斯有着无比深刻的认知,因此立刻将眼镜捡起来放上桌子,站得笔直,开口道歉:“对不——”
“我应当有叫叶琳为你准备鞋子。”
他的道歉被打断了,高挑的少年微微皱着眉头,开口却完全忽视了那副碎裂的可怜眼镜。
阿贾克斯这才发现,对方盯着的不是眼镜,而是他的脚。
前两次跑出房间、叶琳不在的时候在房间乱晃,再加上房间里的地毯非常软和不冻脚,他浑然忘记了穿鞋这件事。此刻莱尔维亚一提,他才想起来,女仆确实有为他送来一双鞋。
小孩爱蹦爱跳,顶着黑发少年的视线,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去穿上鞋。
莱尔维亚看了眼他蹦蹦跳跳的动作,感觉眼皮一跳。
他问道:“伤口好了?”
话音未落,橙色头发的小孩就伸手一捂侧腰,脸皱成一团:“疼。”
那啥,病人有特殊权利,做错事也不会被怪罪对吧?
莱尔维亚:“……”
小算盘打得响,隔着半个房间他都能听见。
只是失手打碎一副眼镜,也不是多大的事,这么努力地转动脑瓜想脱罪,倒让莱尔维亚感觉有点儿奇特。
不过他说疼,倒也不一定是假的。这个世界的基础是元素力,科技发展并不那么超前,医学自然也受限,镇痛药的效果还是个未知数。
莱尔维亚思索片刻,几步跨上前,伸手将小孩儿抱了起来。
阿贾克斯双脚骤然离地,身体骤然紧绷,为了维持平衡又不得不抱住莱尔维亚的脖子。
他认为自己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被人看见自己被抱来抱去会让他感到非常羞耻,因此挣扎了两下,艰难地出声为自己辩解:“不,其实我也没那么痛,可以自己走路……”
“别乱动。”莱尔维亚轻声斥道。
阿贾克斯又想起了那副眼镜,瞬间哑火了。他是个直球性格,不懂弯弯绕绕,因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歉:“弄坏了你的眼镜,对不起。还有,你要带我去哪儿?”
“吃饭。”莱尔维亚回道。
紧接着,他想起小孩拿着眼镜比来比去的举动——当时他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看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有一种异常的傻得可爱。
想到这里,他随口问道:“你喜欢那副眼镜?”
他没说“那种眼镜”,为了照顾小男孩奇怪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