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我通过神灯,向下一次轮回的我传递了一些信息;依靠着这些信息,我同冰神做了一个交易。我能为她做到许多事情,她将我任命为唯一一位秘密执行官,不在十一个席位之间,拥有她赐下的特殊权能。
冰神的手底下,每一位都心怀鬼胎,我也一样。但我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是,我所需要的东西与她的宏愿没有任何冲突——只要她不将手伸向阿贾克斯,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进入内部以后,原本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起初我打算用最隐秘、最细水长流的方式保护他,可是某天晚上我突然意识到,一味的保护是行不通的,即使我的任务如此。
我所以为的保护,对与他来说也许像个笼子,我必须得教会他一些东西,比如戒心、比如狠心,凡是对自己不利的因素,都要通通抹除掉,哪怕只有一点风险,都要彻底清除。
疑心是安全的来源,也是孕育孤独的底色。
我当了不久的“坏人”,并且做得非常成功。我敢说,在愚人众之中,他最讨厌的家伙除了我没有之一,但同样的,我也教会了他不少东西。
这一次,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化解了危机,成长为了完全的、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同样的,这也是我距离他最远的一次。
大多时候,我都在沉默地守望他。总有我不明晰的、隐秘的情感在心底滋生,可我很会忍耐,将它们一并忽视掉了。
回想起来,那是一段孤独而快乐的时光。做影子有做影子的好处,我不用担心他受我影响
、不用担心他有负担,只要看见他平安、看见他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我就觉得圆满。
只是,结局不会因为人的心愿而改变,第三次轮回开始了。
后来,我又经历了很多次轮回,一次又一次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每一次,我都会在他死去以后恢复记忆,得知从前所做的、徒劳的顽抗,再一次面临终局。
重启的次数,并不剩多少了。下一次见面时,阿贾克斯的年龄就只有十一岁了,一次又一次轮回,实在可笑之极,如果可以,我想将它就此终结。
我坐在壁炉旁边,开始思考我所能做的事。
阿贾克斯坐在对面,用柔和的目光凝视着我;这使我感到一丝神经痉挛一般的刺痛,我迎着他的视线,沉默不语地盯着他。
但我知道,这都是我的幻觉。在之前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我进入管理局的秘密领域,窃取了一些我不应当知道的秘密。
从那里,我知道了命运的正体,知道了管理局真正的目的;我知道命运拥有智慧,而拥有智慧的,都是可愚弄之物。
窃取不该知道的知识,使我的精神受到了污染。即使系统已经竭尽全力,将绝大部分都转移到了身体上——这效果立竿见影,非要说的话,按照现在身体的损毁程度,我动动手都困难。
可我仍然想要伸伸手,碰一碰这个因为自己疲倦的精神而产生的幻影。
幻影果然是幻影,我无法触碰到他,甚至在还没碰到他的时候,他就毫不留情地消散了。我试图抓到已逝的人,为此将身体探出座椅,只为了触碰他的脸,结果是我失去重心,木椅翻倒。
系统的颤抖的呼声在身边响起,但是没关系,系统早已屏蔽了我的痛觉,现在身体感受不到疼痛,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十分强大。我不知道我现在摆出了怎样的表情,让系统压抑悲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事实上,现状并没有这么糟糕。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必然会成功的办法。我需要抹掉阿贾克斯的名字,删除他作为阿贾克斯的人生。
他还有一个名字,是冰神赐给他的,叫做达达利亚,执行官的代号之一。虽然跟着他的时间不长,但姑且也能算做一个名字。
名字被删除以后,他的过往履历会变得一片空白。同样的,在命运宏观的视角,祂所认定的世界之子的名字消失,代表着这个世界彻底完蛋,祂的工作完成,会自行离开。
只需要再重启一次,在没有命运干扰的情况下,我会陪他将他原本的名字找回来,再离开这个世界。
我交换了神灯。
灯神问我:“年轻人,你无尽的轮回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
我的视野非常模糊。缺少了感官的刺激,我甚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我让系统解除对我痛觉的屏蔽,铺天盖地的疼痛蔓延上来,剧烈程度足以让人昏死过去。
我勉力保持清醒,艰难地撑着身体坐起来靠上翻倒的木椅,没有注意到身后漂浮的系统,颜色慢慢转为代表巡查者意识载入的深红。
“快要结束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一只不堪重负的破风箱,“这是最后一次。”
我明白了这次任务的困难之处。困难的不是从什么手中保护什么,困难的是掌控变幻无穷的命运分支、困难的是控制自己的情感。
如果我不深爱他,就不会有这数次轮回;可事实是,我深爱他。
即使每一次轮回的起始,我不记得他,他也不记得我,这份感情也早已被我一刀一刀地、深深镌入心底,每当见到他时,它们就会复苏,在干涸的心房之中萌芽。
灯神说:“你已经让我等得太久。等过一个又一个轮回,为此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于是我付出了代价。最后一次回
溯时间的能量源,将是我本身。我的生命随着任务年限流动,寻回阿贾克斯的名字,任务判定为成功、再与系统解绑以后,我就会死去。
我照例许下了三个愿望,最后一个愿望是结束我的生命。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太疼了。
没有阿贾克斯在,我毫无强撑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