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害怕,所以去到楼上,想问问X先生有没有备用线路可以和外面联络,然后就看到了他的尸体……上帝啊,这简直太灾难了!”
在四人齐聚的金色宴会厅,濑尾澈也抱着腌制过的火鸡大吃特吃,完全不在乎旁人的惊恐。
这里是富豪X先生的宴会礼堂,浮华之气荡漾在空旷的大厅。
巨型水晶吊灯高悬,四面八方的金光驱散开所有阴暗,墙壁上挂着仿制的《马拉之死》,提前准备好的餐饮和名酒摆放在猩红餐布上。
羂索终于脱去了早乙女天礼的躯壳,以他本来的面容站在一边。
这家伙留着长发,黑发黑眼,眉眼阴沉,是乍一看在人群中并不出众的长相,看久了却能被他浑身散发的那股不似人类的死气所吸引注意。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濑尾。”
“你一直想淡化「异能」在这件事中起到的作用,还想在「说服」他们之前先把我拉进阵营,不就是在担心我会把你困住吗?”澈也咀嚼着鸡腿。
味道真不错,原来自己异能还有这样的作用,下次写一些美食小说好了,足不出户就能免费品尝到世界各地美食诶!
“只有四个人,排除掉身为主角的你,能犯下凶案的就只剩下三个——你觉得这能难倒我。”
“真是个呆瓜,重要的从来不是凶手啊。”
死亡推理,推理的当然是死亡过程,换言之,重要的是「线索」才对。
“顺带一提,为了让整个故事变得有趣,凶手是不会撒谎的。”澈也骄恣道,“虽然杀了人,可凶手是一个善良过头的家伙。他会隐瞒,但他不会撒谎。”
他很干脆地把所有设定都告诉给了羂索,一个凶手,一个协助者,一个侦探,一个局外人。
羂索是实打实的局外人,也不是主角濑尾澈也,那么这连二选一都算不上。
“这就是你的反击吗。”没有了早乙女的躯壳,羂索的笑容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濑尾澈也给自己开了瓶酒,思索着自己这次的酒量算好还是不好,纠结之余不忘好心地回答羂索啰嗦的问题。
“如果你能离开这个故事,我就答应早乙女的复活。怎么样,这样是不是一下子就有干劲了?”
“看来我只能相信你会信守承诺了。”
“诶,说得像你还有别的选择一样。这个时候就别嘴硬了,我能把你拖进一个故事,就能花三分钟再把你拉进下一个故事。你阴谋的立足点在「死亡推理」,这是一把双刃剑,现在你没有别的选择,我一点也不着急离开,猜猜看,急的是谁?”
如今的濑尾澈也,即使没有赤井秀一这样的「打手」也毫不畏惧什么。
他可以耗,一直耗,耗到有人能来制裁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狗贼——羂索耗得起吗?
答案从羂索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耗不起。
但羂索潮湿的阴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所以我才讨厌「文字」这种东西。好啊,你会答应的。”
“话说得这么满干什么,诚实地无能狂怒比较好吧。”澈也毫不畏惧和他回视。
“因为我了解普通人,比你要了解。”
“那可说不准。”
羂索不再和濑尾澈也磨蹭,直接走向了看起来不知所措的两人。
因为澈也懒得命名,就把他们叫做T先生和Y先生吧。
T先生就是案发的第一发现人,Y先生则是一直在旁边沉默着,一言不发。
不管那边发生什么,澈也都没有干涉,他像是真的单纯来享受美食的一样,在那头对话结束后才慢吞吞擦干净手上沾染的油污,向他们走去。
靠近的时候,澈也听见羂索咀嚼的那句话的后半截。
“……说不定这是能活下来的唯一办法呢。”
看来是在威胁啊。
澈也没所谓地想着。
在这个暴雨倾泻的夜晚,四个人都出于各自的目的做了一些事情。
羂索随机锁定了一个人,根本不打算跟着濑尾澈也制定的规则进行「推理」,而是用生命这种对于人类而言最珍贵的东西来威胁。
「两个选择,坦白或是抵赖。保持沉默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是共犯,如果他比你先承认,我会直接把你埋进外面被雨水沾黏的土壤中。警察?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他充当审判者的身份,创造出了只有两人的囚徒困境。
而濑尾澈也做的非常中规中矩,他找到两个人。
富翁X是贪婪的恶徒,他的财富全部建立在他人的不幸上,并且对此毫无自觉,甚至得意洋洋地邀请自己敛财的受害者来参加生日宴会。
那么会被失去理智的受害者杀掉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濑尾澈也说着善解人意的话,和羂索的威胁相比,他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活脱脱就是一个不惜践踏法律也要站在「正义」一方的冲动年轻人。
「我不会指责你们的过错,我被你们悲惨的遭遇索打动,完全认同你们的所作所为。」
「如果不相信我的诚心,请让我来帮助你们吧,一起去处理掉你粗心大意留下的痕迹,这样的话,我就是这次凶案的帮凶,即使警察真的查到你们身上,也可以拉我下水。」
濑尾澈也精准地说出了案件发生的全过程,像一个不请自来的犯罪顾问。如果不相信他,除非现在就将他杀死在这里,否则他也可以将自己的推理将给警察听。
凶手是没办法拒绝的。
等到天色渐明,雨也快停了。
濑尾澈也和凶手——Y先生一起回到了别墅,在门口,羂索拎着T先生的尸体站在那里。
Y先生转身想要逃走,却被羂索直接击倒,踩在脚底。
黑发黑眼的男人笑容阴毒,表现出的胜券在握让人看得心生厌烦。
“非常无聊的剧情,你的文字就和你一样无趣。”他说,“如果你选择杀掉Y先生,那我可能还要假装苦恼一阵。”
澈也皱着眉,有些不可置信道:“滥用暴力是犯规的。”
“你应该给我设置「善良」的设定,这样才能限制住我的行为啊。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有着小聪明的普通人,记得信守承诺,濑尾。”
“你还没有找到关键证据呢。”澈也像是在苟延残喘。
雨衣也挡不住夜晚的暴雨,濑尾澈也的头发基本全湿了,雨滴从桃色发梢滑落在脸颊,随着呼吸没入衣领,引起阵阵寒意。
在羂索的眼中,他看起来非常狼狈,嘴硬的时候金瞳忽闪,在狡辩之余还不忘向Y先生投以希冀的目光。
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告诉我凶器埋在哪里也无所谓,懦弱的T先生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我了。”
“告诉你之后你还是杀了他。”澈也这句话是对着Y先生说的,似乎是在提醒他,就算说出了藏匿凶器的地点,也没办法从这个凶恶的家伙手里逃脱。
“我只是想再给Y先生一个机会,主动坦白和抵赖未遂可是两件事情。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该怎么选,你已经做错一次了,要一错再错吗?”
这简直太荒谬了,本该正义的主角站在凶手的一方,竭力制止他交代一切。羂索这样的恶徒却在「伸张正义」。
所以才说濑尾澈也是一个毫无天赋的小说家啊,他根本没有写作的天赋,就算拿着「文字」这样令人憎恶的武器也无法发挥全部的能力。
濑尾澈也甚至还不自量力的笃信自己一定能困住他,凭什么?凭他单纯到可笑的逻辑吗?
羂索闲庭信步地跟着面如死灰的Y先生,从别墅来到了这个孤岛的一角。
Y先生拿着铁撬,打算把半小时前才埋进去的凶器挖出来。濑尾澈也咬着牙,想拉住他,让他不要害怕羂索的威胁。
“是我的错……我没有别的选择了!”Y先生已经被羂索恐吓得丢了魂,完全听不进去澈也的话。
他不知疲倦地将铁撬插进湿泥,一下又一下,随着被挖开的地方越来深,濑尾澈也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羂索痛快道:“不用着急,Y先生,我一点也不着急离开,猜猜看,急的是谁?”
澈也咬牙切齿:“所以我才讨厌「暴力」这种东西。没规矩的野兽,完全是在侮辱我的故事。”
“话说得这么满干什么,诚实地无能狂怒比较好吧。”羂索说。
澈也顿了顿,在阴沉的阵雨中看向羂索:“因为我了解普通人,比你要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