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清张无比痛恨自己怎么就裹成了毛毛虫,一时半会儿居然抽不出手来制裁这个对他脸为非作歹的家伙。
他疯狂晃着头,想从对方的手里挣脱开,但也只是让脸上的力度更加明显了。
“你是想谋杀吗乱步!那就给个痛快!呜呜呜呜——”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江户川乱步松开手,这次开始把他的脸往里揉,简直无师自通甜点大师,现在正在愉快地揉搓着名为「松本清张」的面团。
“差点放我鸽子这样的罪名,你打算怎么偿还?”
“……”
第一刀,松本清张瞬间不再挣扎。他被刺中了罩门。面对研一君的那些胡言乱语是没办法拿来搪塞江户川乱步的,而且他是真的忘记了。
清张嘘着嘴,移开眼神不去看他。
“看到我就跟看到鬼一样的表情,你打算怎么解释?”
“……”
第二刀来了!
清张的冷汗冒出头,「这是正常人看见家里出现迷之黑影的正常反应」,这种话说出来就真的完了。
「原来在清张心中我是迷之黑影啊」,想也知道乱步肯定会这样乘胜追击,甚至稳稳地站在了道德制高点!
“动不动就直接失踪,还不让我「探究」,你打算怎么糊弄?”
“……”
《地狱问》,这绝对是《地狱问》吧!
松本清张干脆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我不会道歉!”他大声道,“松本清张也是有松本清张的**权,乱步知道什么叫做**权吧!就是不管怎么威逼利诱也要坚决捍卫的社会法规!”
江户川乱步轻蔑一笑,把仰着头的毛毛虫一把推倒,像在擀面条一样把他翻来覆去滚来滚去。
“自知理亏的弱者才会搬出法规,你是弱者吗?”
“我是!”清张四仰八叉坚守阵地。
“那就闭嘴,接受乱步大人未声张的怒火啦!”
“哪里未声张,这不是都已经沸腾到冒泡了吗!别推了我要晕晕晕晕晕了!!!”
因为江户川乱步的突然造访,松本清张不得不在半夜给他打扫出客房,而这个任性的伙伴根本没打算乖乖去睡觉,洗漱之后直接一骨碌钻进松本清张的被窝。
“抱着一盒开封的布丁在我的床上乱来……我说真的,就算是好脾气如我,也是会发火的。”
用冰箱里翻找出来的布丁把自己嘴巴塞得满满当当,乱步不仅霸占了属于清张的床褥,还霸占了他换洗的浴衣,此时正满脸坦荡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天就快亮了,清张。现在睡觉的话,不到明天下午,你是醒不过来的。”
“……这都是拜谁所赐啊?”
“不过一起熬夜这种事倒是不陌生,毕竟你是不到死线不会拼命的家伙嘛。”
“我可没有拜托你和我一起。你怎么好意思抱怨的呀,每次因为熬夜而被社长先生指责的时候,我有抱怨你把我拖下水吗?”
“斤斤计较的人是会没朋友的。”
“请再说一遍。”清张举起手机,打开录音模式,“请再说一遍,乱步,等你每次因为一些小事找茬的时候,我要在你耳边循环播放这句话。”
“所以我才没有计较啊。”
录音的手指顿了顿,清张偷偷看向乱步,看到了那双沉静的绿色眼瞳,如同水面,微荡着盈盈月光。
“那还真是多谢……”清张嘟囔。既然乱步都这么说了,他也找不到其他能「反击」的话,只是按在手机上的手指,半天都没其它动静。
“你知道的吧,世界上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就算你想躲也没办法,除非超越时间和空间,逃向一个我完全接触不到的世界。”
乱步咬着勺子笑起来,一抖一抖,他语气狡黠,带着笃定。
“不过你是不会那么干的,「没有江户川乱步」的世界该有多么无聊,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干嘛说得像我是个害怕寂寞的臭小鬼一样……”
“哇,不愧是作者大人,完全没错!不管是「害怕寂寞」还是「臭小鬼」!能想出这样精准形容的人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啊!”
清张怒而关掉录音的手机,决心给这个臭屁娃娃脸一点颜色看看。
他夺走了乱步的勺子和布丁,把人塞进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
“我会把你半夜不睡觉来骚扰我,还在刷牙之后吃布丁的事情告诉社长先生的!一字不漏,你等着挨骂吧!”
“居然又开始找外援了!”被子里的声音嗡嗡的,中气十足,“弱者才找外援,你是弱者吗!”
清张不厌其烦地说:“我是!”
“那就——”
“「斤斤计较的人是会没朋友的。」”属于江户川乱步的发言从手机里传出来,在闹腾腾的房间里一直回荡。
乱步被哽住,只能寻求另外的攻击路线:“你知道你二十八岁了吧,不是八岁的小孩。这种幼稚的行为是不是应该适可而止?”
“你倒是提醒我了,二十六岁的小子应该尊称我一声前辈。”
“你做梦。”
“我倒是想做梦,是谁剥夺了我珍贵的睡眠时间啊?”
“啊——烦死了,这就是二十八岁的臭男人吗,在半夜用这种低廉的手段谋害拥有大好未来的人类瑰宝,你知道这是在犯罪吧!”
“……二十六岁的家伙怎么好意思这么说的?用满口废话来污染我的休息时间,到底谁在犯罪啊?”
“那你要和我讨论不那么「废话」的问题吗?”
松本清张松开了手,干脆也坐在床褥上。
乱步从被子里挣脱出来,仰着头长舒了口气,一头黑发乱七八糟的。
他摊平躺下来,望着天花板。
“不敢吧。稍微尖锐的话题你就会直接闭口不谈,当初你说自己失去推理小说家的资格,我可是抱着十足的期待来见你。结果你的做法就是动不动就消失——你要谈这个吗?”
“……”
“看吧,巧舌如簧的作者哑口无言,我就知道会这样!”
“……你好奇吗?”松本清张也躺了下去。
他能感觉到乱步在身边的呼吸,对方此刻正侧脸看着自己,视线和他的言语一样有力,在皮肤上停留着,带来让清张坐卧难安的触感。
“回答错误,我的世界只有「看到了」和「不想看见」。”
“那你想看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