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船上的蓝色幡旗撤了下来,天色暗下来,整个江面变得幽暗深邃。
船身移动着,缓缓离开了渡头,一点点往江心驶去。
“嘭”,远处的天空炸开一朵紫红色的烟花,像凝固的血块般,晕染在昏暗的夜幕,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
无双跑到窗前,双手把着窗沿,紫红色的光芒映在她的眸中。
那是信弹,龚拓身上总会带着一颗的。与她在一起时,他没有发,如今等船离了岸,才点燃了信弹,是因为他一个人,便可以毫无顾忌。
像在矿场的时候一样。她走了,他继续做着他的事。
不管先前他在城里做了什么,当街射杀也好,面对众人,将她强行救走也罢,现在他还是会回到他的位置,他是朝廷的三品都尉,南下是为江堤一案。
他有他要做的。
无双眼看着天边的那抹紫红消失,彻底融入黑暗。
十五岁,她跟了龚拓,日子算起来不少。他做事从来滴水不露,有良好的名声,这些是他一步步经营而成,就说江堤的这件案子,他其实并不需要再往深里挖,只要合理交给今上一个满意的结果,又是一番功绩,他的仕途平坦又顺当。
可他今日的行径,完全将先前所有经营付之一炬……
“风冷,别站在这里,坐下吃点东西。”凌无然过来,手一伸便关了窗扇,隔绝了外面的黑暗。
房间舒适,明亮的灯火,热乎的饭菜,还有姐姐温暖的手。
无双皱着眉,回来看着凌无然:“我不饿。”
分离多年,乍然的相聚,有着几分生疏和无措。心中深处生出惆怅,不知是因为凌无然,还是离去的龚拓?
凌无然笑笑,手指帮无双理着微乱的发丝,眼中是微苦的心疼:“笨丫头。”
到底是女子,情感上柔软,这些东西改变不了。
无双扯扯嘴角,胸口发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盯着凌无然右侧眉尾下的红痣,十分确定这就是自己的亲姐姐。
“怎么,这十多年,你都不会说话了?”凌无然问,拿手指戳了下无双的额头,“瞧你这点儿出息。”
无双脑袋一晃,抿抿唇:“你就知道数落我。”
从小就是这样,大哥什么事都护着她,二姐的嘴巴厉害,通常堵得她说不上话。但是,姐妹情是实实在在的。
“怎么不行吗?”凌无然一笑,“大哥不在,你就得听我的。”
关于斗嘴,无双从来没赢过凌无然,索性也不去争:“你见过大哥?”
好像被自己二姐这一通“气”,她胸口消了些烦闷,跟着人到了桌边坐下。
“见过,”凌无然走到门边,一个侍女送上湿热的巾帕,随后退了出去,她走到无双面前,“他让你跟着我走。”
说完,她手过去托上无双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用湿帕子擦着那张脏乎乎的脸。
无双没动,任凭人帮自己擦着,小时候也是这样,母亲和姐姐帮她擦脸、擦手,然后嘴里唠叨埋怨着,一个小脏猴子。
“我们去哪儿?”
闻言,凌无然嘴角勾出柔和的笑:“带我们无双回家。”
“回家?”无双眨巴下眼睛,心里某处淌过柔软的暖流。
凌无然点头,随着手里这张脸慢慢擦净,她的眼里越发惊艳:“姐姐的家,就是你的家,以后我们在一起,等大哥的事情处理好,我们一起离开大渝。”
“离开?”事情发生得太多,大悲大喜的,无双一时难以理解透彻,眸中带着疑问。
“嗯,这个以后再说。”凌无然并不打算继续讲下去。
她放下巾帕,仔细端详着无双的脸。女子面容娇媚至极,眼角、细眉、软唇……无一处不是绝美的颜色。
“姓龚的这个混蛋,就该把他大卸八块!”凌无然咬牙切齿,秀气的美眸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