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龚拓这一点是肯定的,“对方也怕事情出岔子,当然是留着活人更好用,可以随时变更计划。”
若人死了,也就什么也没了。
无双点头,她愿意去相信他的话。
“我现在要走了。”龚拓一笑。
无双嗯了声,随后见着龚拓转身,迈着步往山坡下走去。
“大人,”她往前追了两步,看着人的背影,“你小心。”
对方是一群穷凶极恶之人,此去必然凶险,与以往都不一样。这次完全不会给龚拓充足的时候准备,也不可能带上许多人,对方很容易就会察觉,不但是他,就连在破庙里的溥遂和蓝映,同样会有危险。
闻言,龚拓回头,自腰间掏出什么,然后捏在手指间,对着无双晃了晃:“不会有事,我这儿有你给的平安符。北去越国,南下乌莲,我都平安无事,这次也一样。”
无双微诧,一时并未记起。
“到现在,我还记得无双对我说一路顺遂的样子。”龚拓回忆起那副画面,美丽的山坡,飞舞的杏花,她笑颜如花,眼角媚意流淌,对他柔声说会等他回来……
就是在这里,在这棵杏树之下,然而他那一走,再回来时,人已不见。
无双站在原地,看着他手里的平安符。
平安符,她只给他求过一次,是两年前他出使北越,在她筹谋离开之时。说是祝他一路顺遂,实则是想安他的心,来助自己逃离。
是真心为他所求吗?或是有吧,她是想离开他,但是从没想他会遇到不测。
两年多了,那枚平安符竟然还在,早已褪去了原来的颜色,却被他小心保管。
“无双,”龚拓将平安符收进掌心,脸上带笑,是对她独有的温和,“想再听你说一句,当初送我离开的话。”
无双慢慢走过去,伸手掰开了他的掌心,那枚折成三角的符纸已经皱巴,人人都能求来的平安符。
“世子,”她开口,喉咙堵得厉害,就连眼角都莫名酸涩,“一路顺风。”
时隔两年,同样的地方,她说出了同样的话。那是当初,她以为的对他最后的一句话。
“好,”龚拓勾了唇角,眼中泛起亮光,“这次,我知道了。”
他双手捧上她的脸,指肚抹着她的眼角,深藏在眼底的眷恋浮现出来,随后微低下头,唇角落上她的额头。
无双一颤,手心不由攥紧,额间的一点温热随即离去。
再看时,龚拓已经转身离开,依旧是稳重的步伐。
风来,夕霞满天,将这一处渲染成靡丽的橘色。
无双像两年前一样,看着龚拓离开,在山坡上直到人影消失。
从山坡上下来,天已经开始发暗,整座别院躺卧在山坳中。
无双发现郁清并没有跟去,而是留在了这边。
“你没有跟去?”
郁清的粗嗓门应了声:“不能去太多人,也必须是个子小的人。”
无双瞬间明白,个子小的人相对好隐蔽:“到底是什么人?”
她看得出,龚拓对于如今这个对手很谨慎。
“萧家现任番主的兄弟萧坊,当年与大渝作战,他为主将,后来败在大人手里。”郁清简单说着,面无表情,“萧坊带军出差错,后来被越帝削了官职,自此人就没了下落。”
无双琢磨了下这句话,对当年的那场战事,她知道的不多,那时的她在韩家,整日里绣花做针线。倒是之前听萧元洲提过,说他的箭术师承二叔,莫不就是指的这个萧坊?
如此,也算说得通了。萧元洲敬重萧坊,自然会照人的意思去做。
再说回来,既然是龚拓十多年前的敌手,那么这次,萧坊也是冲着龚拓来的,或者根本就是引他前去?
无双呼吸攸地一滞,突然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抓她,是想拿她做饵,目的是龚拓。
这一连环套,不但想让两国起纷争,也想趁机除掉龚拓。
她跑了几步,望去牛头岗的方向。不知道自己想的这些对不对,但是她能想到,龚拓就一定也能想到。
“所有的路都封死了,不管他们往哪边,都跑不出去。”郁清跟上来,又道了声。
“封死了?”无双呢喃着这三个字。
那些人逃不出去,那么他能顺利回来吗?
这样想着,她越发觉得他走的时候奇怪,话很奇怪,行为也奇怪,似乎是舍不得……
无双豁然转身,看着郁清:“牛头岗有什么?大人要怎么进去?”
“这个我不清楚,大人的决定只有去的几人知道。”郁清只能这么说,不敢明言。
昨日跟着的那个小个子,最后到了城里,才查探得知对方手里有火药。萧坊此来,从没想着要活着回去,他是来报仇。
无双眼尖,抓住了郁清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这个男人从来无悲无喜,见惯了生死杀戮,他为何要悲伤?
她垂下脸,麻木的迈步,走进了别院大门。
“郁清,让人回城告知宏义王,牛头岗。”无双轻道,最后三个字有气无力。
“是,”郁清应道,“大人临行前也是这么吩咐的。”
天黑了,万籁俱静。
无双坐在坡上的杏树下,看着牛头岗的方向,仔细听着是否有马蹄声。
京城皇宫里,是否已经开始太后的寿诞?溥瀚漠是否已经决意,与大渝交恶?
突然,远处的夜空被一道紫红色的光芒划破,随后,一朵烟花炸开,像血一样晕染开来。
无双攸地站起来,盯着那处红色,是信弹,龚拓的信弹,他发了讯号。
可她不知道这个讯号代表着什么?他一般身边没人时,才会用这种方式召唤手下,亦或是他成功了?
烟火还未完全消散,只听几声巨响,牛头岗方向腾空而起巨大的火球,直接半边黑夜被照亮。
“他们真有火药?”郁清捏紧双拳,浓眉紧拧。
“什么火药?”无双回头,好似想到什么,“是萧坊的陷阱是不是?”
她没有等郁清的回答,自己一人往坡下跑去。白日骑马,她的腿又酸又疼,一直忍着,可现在她想也没想,上了那匹马。
“架!”她抓着马缰,双腿用力一夹马腹。
马儿吃疼,撒开四蹄跑了出去,朝着牛头岗的方向。
郁清赶紧上马,带着人跟上。
无双伏在马背上,头发散开,在黑夜中飞扬。
前方的爆.炸声还在继续,风带来了浓烈的火.药气,呛得人嗓子难受,连眼睛都酸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