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单手拎起猫的后颈,放在厢椅上的两人中间,甚至由它的脸偏向他这。
然而小猫“喵”了一声,扭头选择了苏轻眉怀里,蹭了蹭她,径直往她怀里钻。
陆迟笑道:“你看,它确实只喜欢你。”
这猫,起初是在花市上待宰,因为背上那一块斑纹,他救了打算送给苏轻眉解闷,在他身边不过呆了四五日。
她才是它的正经主人,它不爱黏她才奇怪。
苏轻眉闻言碰了碰猫耳朵,同样的动作,她做起来,呜圆就毫不反抗,敞开粉嫩肚皮任她撸挠。
不得不说,这种将陆迟比下去的感受不错,所以说猫是识好人的,她这样想,不自觉弯起唇角。
“对了,它原本叫什么?”
呜圆是她取的,陆迟养过它,理应有别的名字。
“不必改,呜圆很好听,就叫这个。”
“哦。”
马车在行,苏轻眉总觉得陆迟似乎常看她,一抬头却见他看的是她手里的猫。
但总归感到拘束,她便索性将呜圆抱起塞进了陆迟手中,起身坐向离他较远的门帘位置。
陆迟手中骤然多出了毛茸茸会叫的活物,心情一般,其实猫咪的心情也一般,比起男人,它当然更喜欢软绵绵的姑娘家啦。
苏轻眉哪管他们的相看两生厌,掀开帘子瞧外面风景。
前世,陆迟从徽州走的驿道,这一世来扬州,是为了行水路,为何会有不同呢。
难道她在无意中改变了什么?
“世子,扬州张知府前来送行。”
国公府世子途径扬州归京,一州之长来送送非常合理,“嗯,让他过来。”
“是。”
苏轻眉听了忙收回脑袋,后背贴着车厢内壁,无论从哪个窗接见,对方都看不见她。
朝廷去岁选秀女,她虽出身商户毫无可能,但苏文安也递过画像,她不清楚知府会否凭画像认出她。
陆迟放下猫,对她的动作只作未见。
片刻后,张知礼习惯走右侧,陆迟却屈指敲了敲门边,径直撩起车门大前帘。
人影极快,将至眼前,苏轻眉惊诧地无处可躲。
陆迟似乎这才发现她在躲避,善意地朝她招手示意膝腿,苏轻眉气得不得了,掐紧手里的丝帕,最终不得不屈服,气呼呼趴上他的腿,由他的大袖遮挡住上半身。
张知礼弯下腰,一打眼就看到美人匍匐于世子腿间的香艳场景,顿觉老师说过的世子心机莫测是多虑,这作派和他儿子有甚区别?
说到张成魁,他简直悲痛欲绝,现下不过强打起精神循礼送别世子。
“世子,卑职家中有些急事,昨日未来迎接,是卑职的错,望世子海涵。”
男人的宽袖掩盖下。
苏轻眉的鼻尖撞满了松柏冷香。
她叠臂趴在他的膝腿,起初有意隔开距离,可她高估了自己,腾空胸腹非常人能忍,不多时,她就无力放任的将他当成身下垫枕。
陆迟感受到那抹柔软终于不甘不愿地贴覆上来,笑容愈加温和:“张大人无须多礼,事出突然,我如何会怪你。”
张知礼看到陆迟身上的女子,见不到容貌,也料肯定是位大美人,便有意讨好:“江南此地景、色秀丽,世子真要常来,好让卑职弥补少许。”
如今朝廷有三拨派系,一拨是先帝和先皇后时的旧臣和学生,一拨是皇上和太后娘家保皇一党,最后一派是边关穆将军为首的大将,事国不事君。
张知礼师从如今的太子太傅叶温茂,和陆迟不坐一条船,但他无意得罪,总之平平稳稳坐好知府的椅子就行。
话说到此,寒暄足够,张知礼等着世子挥退,苏轻眉也眼巴巴等着直起身。陆迟忽然问到:“比如呢?”
张知礼:“嗯?”
苏轻眉:“……?”
“张大人刚说景色秀丽,除了徽州,还有哪些名胜,大人不妨展开讲讲。”
张知礼微怔后,很快开口,“这样啊,首先要说起咱们江南四大名园,有瞻园、留园……”
苏轻眉下颚抵在男人的大腿,硬邦邦的肌肉磨的她脸疼,不禁暗暗埋怨:无缘无故,他也不是风花雪月的性子,赏什么风景,难道是故意的,想让她出糗?
她刚刚不过就是将猫塞他怀里罢了,要那么小气吗?
苏轻眉侧头看着身旁的呜圆,想到了什么……
另一边,张知礼说得口干舌燥,将四大奇景,八大景观通通讲了一遍,见陆迟听完低低一笑,认为世子应当是很满意他的口才。
“世子,下官介绍的可明白?”
陆迟恍然抬起头,张知礼这么快讲完了?
他方才凝神听的不是对面的喋喋不休,而是趴在他身上的女子,正对着在他腿边玩耍的无辜的小猫,不断轻呼:“呜圆,咬他,咬他!”
“咬、他!”
男人心情舒畅,生怕苏轻眉忍不住,亲口咬在哪里不该咬的,拂袖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笑道:“张大人做得很好,时候不早,不必再送了。”
“是。”
张知礼看着远去的马车,矮身太久,他的腰酸背疼,心下却越发明朗,看来世子是想招揽他,否则怎会问出此等废话。
还是老师说得对啊,世子果真有些心机与眼光……
……
马车上,苏轻眉趴着时难堪,倒不觉得累,起来时陆迟还贴心撑了她的臂弯一下。
苏轻眉不解,忍不住问:“世子,您是故意的?”
“你指哪件事。”
“让张知府从前面见,想让我……故意想看我出糗!”
陆迟在桌上斟了杯茶,薄唇抿开弧度,“他得罪过我,我不会让他在我面前有直起身的机会。”
他没有必要在她面前假装,她不是早就晓得他是什么样子,所以才会那样想逃。
无碍,他会叫她习惯。
苏轻眉想了想,明白了陆迟话里的含义,马车很高,车门是远低于窗口的,这样看似说话面对面亲近,实则需弯腰屈膝,累人的很。
就是不知这个八面玲珑的知府,在哪里得罪了他。
陆迟替她也斟了一碗,推过去,至于另一件,他自然也是故意,他喜欢和她亲近。
“让你趴在我身上,无非情急之下,苏姑娘想要与我计较?”
“……民女不敢。”
苏轻眉喝完茶,听完他的话,明白她莫名其妙成了陆迟惩罚别人的帮凶,看在对方是张成魁的父亲,她反而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连带对陆迟也没那么气了。
苏轻眉张了张口,很想如先前凌霄花下的那晚,说句:“往后不许对我这样。”,可他不再是书生,她怎么可能再讲这种话。
她低眸,轻轻戳了戳呜圆,很明显,方才的卑微做小让她些许不习惯和不高兴。
陆迟十分了然她所想,敛住眸色,继续看书。
一路沉默,过了会儿,马车终于行到码头,苏轻眉下车前抱起呜圆,陆迟拦住她笑道:“我好像惹了它,你看,它都不理我。”
苏轻眉低头查看,果然呜圆对男人不瞅不睬,她方才也没太在意,不过猫咪的脾气本就捉摸不透,这样并不奇怪。
陆迟摸了摸猫头,接下来的话该是在对猫说,可苏轻眉感受他的眼神,他分明是看着她的,让她觉得,好像是在对她说。
苏轻眉听得微微一愣。
“怎么还在生气啊?好,我答应你。”
“往后不会对你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