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南叶没剩足够力道,走路根本不稳,饶是不想,还是被李焱和墨师傅轻松带出门,很快随着郗家马车一并消失在长街尽头。
陆迟忽略桌上其余鸵鸟般不敢说话的旁人,打横抱起本就在他怀中睡过去的苏轻眉,绿桃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挡在他面前,“世子,奴、奴婢可以伺候小姐的。”
陆迟瞥了眼丫鬟,念在是忠仆,“我要碰她,不会等到今日。”
“……”
长庚上前拦住绿桃,面无表情,抓住她的手直让她动弹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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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在江南时候进樨香院,陆迟淡定抱着苏轻眉走进她住的南边屋室,进门一会儿,满屋子便被她的呼吸熏满了酒味,连提前烧的燃香都遮盖不住。
陆迟站立榻边,只垂眸看她。
她应当是难得喝酒,新奇贪杯饮了那么多。
窗桕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厚重灰白的云层飘走,露出小半边赤日,女子身着端庄淡粉,合衣被男子塞进帐榻半天也没喊凉。
她的镶边折领扣至玉颈,领褖束勒得太紧,喝温酒喝出的热气全浮上了脸,醉颜酡红不止,挺翘鼻尖也泛起了细密的汗珠,鲜艳的口脂微花,睡得不大安稳,秀美的眉目处总起波澜。
她不大安分,一会儿就撸起左边手袖,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藕腕,明晃晃地抻出床沿,玉指纤纤,正好挡在了男人长身而立的身前。
陆迟无声弯腰,托起她的手挪进床沿,女子的肌肤滑腻似酥,让他的动作略微不太连贯。
然而苏轻眉此刻受不得半分震动,这般细微的动作,也让她感受到喉咙口一紧,捂嘴几欲呕吐,看到背光的人影,呜呜咽咽半天,等来对方给她递了个铜盆,终于能全吐出来。
她确实第一次喝酒,不懂分寸,也没提前吃些暖的压胃,所以会吐得厉害,桶里全都是些酒水。
若是她平日里发出这样的动静,老太太很快会赶来探看,奈何林琼英午膳都吃了酒,睡的比往日沉,于是房里始终只有他们二人。
陆迟见她难受,总归与她置气也得等她清醒,手帮忙顺起了她的后背。
等她彻底吐完,他拿过茶几上的茶碗,倒茶给她漱口,苏轻眉不喜欢嘴里的酒味,漱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将茶泼脸上也洗洗,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软绵绵地栽倒进床。
陆迟倾身上前,伸出两指捏住她的下颚,微往上抬,指腹点在两片唇瓣的中央,捻|磨柔|软后轻轻撬开她的齿关,探近仔细查了眼她喉咙口还有无秽物。
酒后呕吐过的人,若是吐得不干净躺下,会有可能卡到喉口,影响气息,他不得不确认一下。
看来没事,他可以拔|出来。
男人的修长食指已退出大半,女子樱桃般的艳色小口却不自觉抿了抿,腔内湿|润,刹那裹挟住他的指尖,因为乍然感受到有外物,她下意识去抵挡,灵巧的舌尖不断往外推弄。
陆迟第一次发觉,指端竟也可以如此敏|感。
他最近住工部,忙起来三餐不继,微扬的下颌弧线更显瘦削凌厉,伴随她唇瓣没有章法的张|合,锋利的喉结无法控制地上|下滑动。
半晌,一直到女子觉得不舒适,翻身换了个朝向,陆迟的指尖洇着勾扯出的余热,接触到空气中的冷意,他方如大梦初醒,额角薄汗。
苏轻眉睡得不舒服,除了方才,还有就是领口太勒,她四肢酸乏,不得不求人帮忙,断断续续,“帮,帮我。”
陆迟前潮未解,本不愿再近她的身,可她低语阵阵,他更加难克制心念。
他被形势所迫,又好似甘愿,替她解开了交襟领褖上的第一颗暗扣,她瞬间舒缓了一口气,放|肆呼吸。
他的指尖却没离开,而是悬浮在锁骨中央,似近似离。
其实他早就碰过这处,碰过她身上每一处,没有阻隔,肌肤贴着肌肤。
当然也不是在梦里。
最近他时常会想起那晚雨夜在庙中,他们都喝下了暖情散,她喝的实在太多。
周围断壁残垣,残破不堪,充斥浓郁的黑灰,她在他面前褪的只剩一件艳色兜衣,妩媚如妖,红唇如焰,清辉玉臂勾住他挤进他的怀,迷离的水眸不断央求好热。
他当时只喝了两口,将她扔在庙内,直接离开即可,放出信号,让他的护卫出现更不是难事。
但是,他终究把人困在怀里一晚,禁欲如他,都难以忍受她的柔情媚态,欺住她整夜,而不彻底占|有,不过因他不想招惹麻烦,守住最后底线。
所以那时起,她大概就于他有些不同。
陆迟想到这莫名头疼,轻揉眼尾,低低笑道,“你啊,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陆迟。”
她好像能与谁都做好友,唯独对他,心硬的不得了。
苏轻眉听言,颊边在软被上蹭,重复呢喃,“……我真开心啊,开心。”
陆迟侧耳靠在她唇边,听到她说了两个字,开心。
他笑着摇头,然后带了点难得的耐性,重复问道,“苏轻眉,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不能喜欢陆迟。”
为什么偏偏就是不能喜欢他。
他倒也没有自命不凡到,任何女子必得对他倾心,可苏轻眉不一样,她从初见就对他设防,她可以送见过一面的穆青羽礼物,可以和相识月余的郗南叶对酌,对他,却是半分多余的目光都不肯停留。
他被她三番四次推拒的,真?40;有点好奇,她对他贯彻始终的抗拒从哪里来。
苏轻眉在浓酒的作用下意念残缺,说出口的话全然不经思索,光凭脑海中的本能驱使,答道:“不,咳——不适合,和他。”
不适合?
陆迟收回思绪,他设想过她会说的话,比如她厌恶他的心思歹毒,道貌岸然,或是他与姜滢滢攀扯不清,若即若离,万万没想会是最简单的一句,不适合。
他坐下在床沿,搂抱起她,下颚抵在她的头顶,拍着她的背轻轻哄:“为什么呢。”
许久得不到答复,男人又问了一遍,“苏轻眉,说为什么,我们不适合。”
“嫁的那三年、好累,我……重来,不想。”苏轻眉头晕脸热,话到一半,不肯再说下去,推开他贴服自己的炙热身躯,“我想睡,你,别吵。”
别再问她那么多问题,她困极了,只想睡觉。
陆迟将她放下,替她掖好衾被,在窗口负手站了会儿后走到屋外,启明和长庚在外候着,长庚看了世子一眼,便径直去隔壁大院,了然需煮一锅醒酒汤送来。
男人坐上马车,“启明,你可曾听过些奇闻异志。”
“嗯,各地都有,世子想听哪种。”启明过目不忘,涉猎繁多,虽说世子想听民间的神鬼故事,他暂时无法理解,但故事本身,他信手拈来。
“有关重来,或者说虚设出的境遇。”她大概是如此。
启明凝眸思索顷刻,“有,有本方志杂记写过一个趣闻,说是东海边曾有个小渔村,一名女子成婚当日在拜天地时断然悔婚,扬言她的夫婿私养外室,将来会宠妾灭妻,对她下毒,她是死后返生,回到了出嫁当日。”
“在场无人信她,可她宁愿绞发也不肯嫁,婚事随即作罢。”
陆迟若有所思,“后来呢。”
“禀告世子,没有后来,这些轶事本就不知真假,也探究不出结果,否则就不会是寥寥几笔落在杂闻中。”
陆迟对此自不会尽信,但假使是真的,苏轻眉在庙中醒来,逃走以及知晓他的身份,就有了充分合理的解释。
他对自己认知清楚,他绝对不会纳妾,所以她介意的,是他这个人,在嫁给他的三年里,他自始至终都不和她心意么。
陆迟沉眸遐思,手上把玩着小小的猫儿木雕,指腹摩挲在它凸起的棱角,片刻后他微微扯唇,终于将他和她之间的一切想的彻底明白。
他不是犹豫不决的人,或许他根本无须纠结,如今和最初并没有差别,除了他开始想得要她的真心。
她对他厌恶,妄图改命逃离,他对她势在必得,只信谋事在人,那就让他们比一比。
到底谁改得过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