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苏姑娘见笑了。”郗南叶还是想解释,“苏姑娘,你随你的习惯,我只对自己这样的。”
“我觉得很有趣,而且摆放齐整,的确看起来更舒服呀!”
郗南叶收回目光,低头微微弯了弯唇。
下方搭台响起一阵敲锣打鼓,今日轮到演的是荆钗记,讲述关于书生与玉莲的故事。
苏轻眉正看到他们分别那段时日的痛苦时刻,跟着戏文情节心疼,手中拈的半颗蜜饯忘了吃,右眼尾的余光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咬蜜饯时便顺势瞥了眼。
没想到,坐进他们原本雅间里的,居然是陆迟。
他翩翩如玉,落座时与右边的女子温雅谈笑。
那女子她认得,纵然前世不怎么参与京城贵女们的聚会,她也见过太后的侄女崔雁芙。
当初她不理解为何崔雁芙比姜滢滢还要厌恨她,寥寥几次相遇都会极尽言语刁难。
现在她懂了,又是和陆迟有关,他怎么总能无意间处处给她使绊子。
这一世的陆迟还未成婚,细细想来,他当真有许多选择,他那神色也不像是迫于无奈陪人看戏,这般对比,他那日所言要她的心,应当不是真的。
崔雁芙是太后的侄女,苏轻眉不担忧陆迟会当着她在的面来找自己,她继续看戏,殊不知,对面的男人同样看到了她。
不多时,酒楼小二进来续茶。
“二位请慢用。”
“嗯。”
添完茶,店小二折身时手一抖,竟将茶水泼到了侧边女子的衣裳,他忙不迭躬身道:“啊,小姐,小的不是故意!”
苏轻眉看的认真,闻声低头,衣摆处湿了一大块。
茶水温吞不烫人,因为是蜜糖茶,摸起来黏答答的。
一旁的绿桃冲上来,生气地推开小二,“你,你怎么毛手毛脚的!”
小二差点要跪下求饶,“对,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稚儿,全家就指望我一个人过活。”
“……”
郗南叶看了看她的衣裳,总觉得他今日连累了旁人倒霉,“苏姑娘,我让他们端一盆火炉放中间,烤一烤会干的快些?”
苏轻眉无奈道:“我想用清水先去擦一擦,蜜茶干了会很黏腻。”
时下的知名酒楼,都有给男女单独准备的小间,便是防止这等不期然的尴尬状况发生,有隔开让人整理着装的地方。
“有,有的,小的带您去。”小二生怕她责怪,立刻应下,“不远,就在二楼转角,您且跟我来。”
“嗯。”
郗南叶吩咐人去拿火炉,苏轻眉则起身带上绿桃跟随小二走到了一小间外,绿桃在外替她守门,苏轻眉自顾走进去。
屋子不大一览无余,粉腻白墙,有五六尺宽长,靠墙竹架摆了只干净的铜盆清水,还有几块干布。
苏轻眉正要去褪下外衫,一道黑影风一般到她面前,将她抵到了门上,吓得她差点惊呼出来,等看清那人的容貌,惊吓变成薄薄愠怒,“世子,你怎么在这!”
箝制她双肩的正是本该在看戏的陆迟,男人唇角带着笑意地望着她,“我想见你。”
苏轻眉问出口的瞬间,立刻就明白过来,“那小二是故意的,都是你叫来的!”
“是。”
他竟是承认了。
苏轻眉顿时哑然,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咬着唇瓣兀自纠结。
陆迟从上次发现,眼前的女子看似淡定,然则一旦对她直白撩拨,她便无法招架,再稍微主动一点,她就会吓得手足无措,这也是为何先前的每一次,她都只会逃。
苏轻眉确实如此,她活了两世,遇到的男子却不多,对她坦诚过喜欢的好像还没有。
不管陆迟真心还是假意,他总归是第一个说喜欢她的。
憋了好半天,苏轻眉挤出一句,“你、你先放开我,上次的答案,我已说了,你堂堂世子,总不会对我纠缠吧。”
男人笑:“我会。”
苏轻眉:“……”
陆迟放开她,将她逼往门和墙的夹角,门外就是绿桃,他倾身俯在她耳边,呵气令她酥痒,“太后要求我休沐见一见崔雁芙,我不过是听太后吩咐,那房里也不止我和她。”
“还有其余人,叶三也在,不信你等会看。”
“我又不在意,你干嘛骗我来与我解释。”多此一举。
陆迟笑容却是淡了下来,不答反道:“但我给你时间,是想等你的回答,不是让你与无谓人结交。”
他不舍得将她逼迫太紧,倒让郗南叶钻了空子。
本来喊她来是想好好教训一番,偏她局促慌张的模样无比可人,他竟下不了手强迫。
当然,威慑还是得有。
“我上次说过,不许你和郗南叶走的过近,为何不听话?”
苏轻眉手指绞着湿哒哒的衣角,闻到男人身上的冷香,想逃又逃不走,心下烦躁,“我不想听,我与郗公子出来看戏有哪里不好。”
“你明知他倾心与你,你又不喜欢他,何必白给他希望。”
苏轻眉仰起头,皱眉道:“谁说我不喜欢他?”
不提郗南叶对她有无心思,她就是不想看见陆迟笃定的样子,仿若能看透她。
陆迟倒是没生气,面色不改,“是么,你喜欢的,不该是战场杀敌,保家卫国的英雄,如何变成温柔的富家公子,未免转变得太快。”
苏轻眉此刻只想堵住他的话,接道:“人是会变的,就当我从前喜欢穆小将军那样,往后也可能心悦郗公子啊。”
这番话出自女子之口,即便在民风开放的大朔,也算是孟浪了。
她说完,就等陆迟出声讥讽。
可是男人听完只觉她好玩,盯了她一会儿,看得出她对郗南叶并没有暧|昧,埋进她颈侧低笑了几声,贴着她的耳廓,“那我等苏姑娘什么时候,再变一变。”
“变成,喜欢我这种,不择手段的世子。”
“……”
男子鼻息的热气呼的苏轻眉锁骨有了痒意,她无法克制身体自然的反应,努力正住心神,道:“陆世子,我不会喜欢你,我早就与你说过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苏轻眉很想问,这种事怎么试,不会喜欢就是不会喜欢。
正当她在盘算该怎么拒绝的更彻底,陆迟忽地放开了她,黑眸深幽道:“苏姑娘,我再说一遍,我为人善妒,你执意和郗南叶走的近,我会让你看到后果。”
说完,他打开门,在绿桃的满脸惊讶中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小姐,世子他怎么会……”
“我没事。”
苏轻眉瞪了男人的背影一眼,回过头将衣角浸在铜盆子里沾湿略略搓了搓,然后用干布掖好,没甚心情的带着绿桃回到座位。
郗南叶浑然不觉,看到女子回来,帮她挪近火炉,有些惋惜道:“方才精彩之处,你没看到,下次我再带你来看好不好。”
苏轻眉本想说好,可想到陆迟的话,泄了气道:“到时再看吧。”
……
—
盛京酒楼回来后,苏轻眉总有点心神不宁。
她了解陆迟,他向来说到做到,便吩咐拂冬时时刻刻盯着船厂那边,若是有出什么事就通知她。
前五日都风平浪静,苏轻眉也不再那么紧张,这日午后,拂冬慌慌张张推门跑进来,捂着胸口喘息道:“小姐,我刚出去街上买菜,听到有人说,说——”
“说什么?!”
苏轻眉手一抖,放下蹭她玩儿的呜圆。
“说郗公子家的船厂盛放火油的陶罐不知被谁打碎了,那里存的都是木材,烧了大半边,火势到现在还没扑灭,郗公子好像也在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