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琢不由道:“也不见得。”
第一场戏是喝得微醺的顾少铮带着香雪兰回自己在外头的公寓时,车子路过某个饭店门口,正好撞见了他的兄长顾世钊对某个卖国贼点头哈腰装孙子的场面。
尽管只是一晃而过,车子很快驶离,但无疑还是刺痛了顾少铮的神经。
这一场戏就是紧接其后在他的公寓里发生的情绪爆发的一场戏。
尽管剧组的妆造到位,但在开拍前为了酝酿情绪,明琢灌了小半瓶的酒。
外人眼中他们顾家是那样的光鲜,可是顾少铮早就知道内里早就烂透了,这富贵生活是他父兄卖国求荣得来的!
小时候的顾少铮对他的父兄是多么的仰慕啊,后来得知真相后,顾少铮难过、痛恨,却又懦弱无力,他自觉无法改变现状,也许也是不敢、不能,于是这十里洋场里,就多了一个整日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顾二少。
他靠酒肉声色麻痹自己,不看不听不问,以为这样就可以假装他的父兄还是他小时候他眼中那英雄一般的人。但再自欺欺人也欺瞒不过他的心呐……
当他真的亲眼看到那一幕,顾少铮多年的压抑终于破防。
“为什么!那是我曾经为了保护百姓扛枪杀过敌的父亲啊!是为了救我才十岁出头就冲上去搏斗差点死掉的兄长啊!”
“荣华富贵……呵……金钱权位……”
“真是厉害啊,让多少人争先恐后地为它弯了脊梁……”
“我能做什么呢?”顾少铮自嘲地一笑,将酒瓶狠狠地掷在地上,“我又能做什么呢!”
他猩红的眼倏地射向香雪兰:“你说!我他妈就是个废物!废物!”
香雪兰见过白日里绅士温文尔雅的顾少铮,也见过夜里沉迷欢场酒色犬马浪荡的顾少铮,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少铮,她的心跳被惊得跳得飞快,但惊讶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
她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渐渐的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了心头,那是麻木的心许多年不曾有过的心疼的感觉。
她情不自禁地走近他,熟悉的酒气在鼻端曼延。
她蹲下身半跪着看向他。
香雪兰的声音平静而缓慢地响起:“在这个乱世中,能活着谁想死呢……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所以啊……顾先生,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顾少铮发出苦涩的自嘲,眼睛虽然直视着香雪兰,但并不聚焦,最后的声音几不可闻,“呵,你说得对……说得对啊……”
香雪兰大着胆子贴近他,将这一身酒气拢入怀中。
“酒香……”顾少铮嗅着香雪兰的脖颈,呼吸喷薄在她的颈侧,“女人香……我这种人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们失望呢……”
当很多年后,香雪兰再度陷入回忆的时候,才恍然,她对他的心动原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这一场戏的最后是顾少铮一把抱起香雪兰往床边走,但可能是前面情绪爆发太饱满,明琢有些力竭,也可能是受了刚才那半瓶酒的影响,他一把抱起棠谧的时候,突然膝盖软了一下,没成功站起来,半跪在了地上,所幸他的双臂牢牢将她锁在自己的怀里,没让棠谧摔在地上。
本来前面整场戏情绪都很到位,坐在监视器前的傅导也不自觉地被带入了进去,看到这儿,突然出了戏,甚至哈哈笑出了声,等笑够了才道:“最后这一幕再来一条。”
明琢自己可能也有点懵。
棠谧怔了怔,等反应过来后,趁机在他耳边轻声吹气:“明神,你不行啊。”
明琢:“……”
他在镜头死角,暗暗掐了一把她的腰,给她眼神: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