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都知道挟持我的这几个肯定不会遵守诚信,我都能看穿,更别说楚应予。
风水轮流转。
先前是我做选择,跟楚应予走,还是留在四方楼,这么快就现世报,变成了对方做选择。
我心灰意冷地垂下了眼睛,没去看他,内心是期待着他救我,但理性告诉我这很难。
沉浸在感伤中几秒,我猛地抬头,我是不是忽略了哪里。
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我不能看事情太表面,还带着一种学生思维的想当然和单纯。
楚应予这么警觉,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被跟踪了几天?
极有可能,他今天早上就是故意离开得久一点,然后引蛇出洞,这样就不用他自己亲自去揪人出来了。
他应该清楚那几个人的秉性,不敢直接找他麻烦,但是敢挟持我。
现在把暗处的老鼠激出来了,他正好一网打尽。
或许以楚应予的实力有办法救下我,但我可能要吃点苦头,残疾对于他们来说不算大事,有命活着就好。
就像出海那次,我被章鱼拉扯,他连我的体力都计算进去了,选择了先解决大鱼,再来救我。
越想,心头越凉,但也不那么紧张了。
我应该是楚应予放出来的诱饵,一旦有了这个认知后,我反而不慌了,就是有点惆怅。
“哐当——”
还陷在自己的头脑风暴里,对面传来清脆的响声,我惊疑万分地看到楚应予把剑丢了。
涌上心头的感动立即被理智给冲垮,好家伙?把剑丢了?
不对,这个发展不对啊!
大哥,你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剑嘎嘎乱杀,就算没能全须全尾地保住我,可这三人一个别想跑对吧!我都已经做好牺牲一些的心理准备了!
贴心大爷的语气激动到颤抖起来,开始现场教学。“很好!现在废掉右手,真气逆行,自废武功!”
我一开始很紧张恐惧,后来发现这可能是楚应予将计就计的,我又安心下来,可现在他把剑丢了……
难不成,是我阴谋论过头了?单纯只是我们粗心被挟持?
我一个字都不敢说,生怕在这个危机关头影响了对方输出,不管怎么做,现在只能相信他!
楚应予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没有半分犹豫,只看他动作飞快,就将右手给咔嚓一下卸掉了,就像骨折的人断了手,右胳膊呈现出不自然的垂落感。
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废了手,大概我们都活不了!
我挣扎着想要动,身上的鞭子骤然收紧,挤得肋骨咯吱作响。
“哈哈哈哈,我还要你——”
大爷还没来得及太高兴,变故在瞬息发生,原本该被拧断的右胳膊被楚应予翻转接回,好似戏法那般。而他已经消失在原地,眼前一花,我只感觉到冷风拂面,视野里的人影都模糊了。
杀意浸入骨髓,刺得人遍体生寒。
一大把飞射而至的铁针如疾风暴雨逼退了拿刀的龅牙男,如果不撤回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去挡,他的颅骨会被扎穿!
幸好我比他矮一截,针根本打不到我!
几乎是在同时,落在地上的剑被少年用足尖挑起急踹,这一切都快得让人来不及防备。
“啊!”
凄厉的惨叫在耳边炸开。
好像我只是眨了眨眼,手持九节鞭的方脸女就被一道迅疾的剑光斩断了右手!
血淋淋的手连同鞭子一起掉落在我脚边,战意被恐惧削弱,女人捧着血流如注的手肘扭头就跑,根本没打算和队友打配合了。
因为她知道,再耽误一秒,就会死。
大爷是三个人里面反应最快的,气得目眦欲裂,怒不可遏地动起手。
“楚应予你这个狗杂碎!”
双钩在手里轮转,旋起飓风打退铁针,大爷一手甩直横勾,想将我这个人质再次勾住。
我的理智告诉我要跑,但这个距离太近,时间太短,我脑子意识到了,身体却根本做不出反应,只是条件反射地挥出手掌去挡。
挡开针雨,持刀的龅牙男也快速定神,抡起大刀想要去迎战冲过来的少年。
这是默契的配合,大爷打算锁住我,龅牙男去对付楚应予。
谁知楚应予的身形太快了,快到他们根本做不出完整的动作。
少年在半路拧身一偏,疾冲飞跃,完全不与龅牙男缠斗。有心拖住他的龅牙男一刀挥空,气急败坏地回身跨步想追,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准备再次与之展开殊死搏斗。
楚应予的目光是落在我身上的!
刀刃没入血肉的响声像是被无限放大,我挥出去的手并没有疼痛感传来,而是被握紧,强大的拉拽力使得我撞上一具身体。
混乱惊惧中,我看到大爷的钩子穿进了楚应予的左肩!
利器挖进血肉,护着我的少年哼都不哼一声,血迹在肩头晕染开。
大爷没想到这人已奔至眼前,还替我挡住了攻击,骇然到慌了片刻。但对敌经验让他立马发功用劲,想乘势钩断筋骨,拿下楚应予一条左臂!
然而大爷牟足劲,也撼动不了自己的钩刀,弯曲锐利的尖端部分被楚应予绷紧的血肉锁住,一时难以拔出。
大爷怒目而视,惊怒交加中对上楚应予无波无澜的眼。这滔天的怒火忽然就被没有情绪的瞳孔给扑灭,他堆满褶子的脸上不住地颤动,显露出了一丝惶恐与无力回天的认命。
只见大爷万念俱灰地将嘴巴一张,寒光一闪,暗器从中暴***,就算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眼前一黑,我被遮住了眼睛,耳边有细微的声响,随后是倒地声。
狂跳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因为被捂眼,我什么都看不清。等到楚应予松开左手,我看到寻仇的老者和龅牙男躺在了地上。
那枚从嘴里发射出的刀片被少年夹在右手指缝中,殷红的血迹沿着锋锐的边缘滴落。
他们死得很快,表情还凝固在脸上,说不上是惊恐还是安详,但这是一击毙命,只能说无痛上路。
楚应予不是用的剑,致命伤口只有脖子上的一条血线,极细极深。没想到大爷的暗器,反倒成了葬送自己的工具。
“如果没有刀片,你能打赢吗?”劫后余生的我看着这现场,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用指骨击碎头颅,击打各大要害,封住死穴,抢夺兵器,暗器偷袭,用毒……”
“好了我懂了,你有一百种方式无痛升天。”
我以为没了剑,楚应予的凶残会打折扣,发现我想多了,他是杀手,不是剑客,没了剑也能有很多方法超度别人。
有剑更好,稍微能顺手点,还能当个幌子,以为他只能用剑,所以他的招式不追求花里胡哨的好看,但求追魂夺命。
楚应予的脸皮动都没动一下,将还勾在自己肩头上的兵器拔出,事先他给自己点穴止血了,所以没有飞溅的血液。
发现我在看尸体,他问道:“不怕吗。”
我立即收回目光,去关注他的伤势,这一钩子明明白白是替我挡的。
“在引天岛看过那么多尸体,这点胆子练出来了,你怎么现在反而觉得我会怕,还遮我眼睛。”该说是绅士举动?
“……”
被我说得愣了一下,他盯着我,拆穿道:“可你刚刚在怕,腿还抖。”
“那不一样,刚刚刀都架脖子上了,我还以为自己要缺胳膊断腿五脏六腑大出血,你过来坐,我先前有买外伤药的。”
翻出包袱里的药瓶,我拉着他的衣角,将人引到干净的地方坐下。
他还想着自己收拾伤口,我制止了他的行为。
解腰带拉开衣襟抚开长发,小心地为他脱下半边衣衫。直到露出左肩上的血窟窿,我凑过去观察。
楚应予:“看出什么了。”
我尴尬道:“看出没扎穿你肩膀,万幸。”
楚应予:“也没伤到骨头,皮肉伤。”
这叫皮肉伤?那钩子嵌进去的深度,我能把食指放进去一半。换成我,那不得疼得嗷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