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顿时拥挤起来,也暖和了几分。
南雁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跟林蓉一点点讲物理课本第一册。
堂屋里,刘焕金看着西屋那边还亮堂着的灯,忍不住又看了几眼。
“这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还不睡?”
林广田把人拽回被窝,“又不是小孩子,爱上进是好事,大不了明天睡个懒觉。”
冬天大家都犯懒,睡懒觉也正常。
来回看什么看,再把自己折腾病了那才叫一个遭罪。
林蓉学到后半夜,躺下睡觉时都是那迷人的牛顿第三定律,一颗苹果砸到自己头上,又弹回了树上。
她被砸了满头的包!
听到身边浅浅的呼吸声,她在黑夜中笑了笑,往上扯了下被子闭眼睡去。
……
周末的时候胡秋云找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亲妈来看闺女,谁能说一句不是?
至于刚巧赶在饭点上,还拉着家里头的大孙子一块过来,到底啥心思大家也都门清。
刘焕金到底没有开口赶人,毕竟是南雁的亲妈,自己张口就赶人不合适。
南雁大概知道婆母的心思,不过她可没想着留胡秋云两人吃饭。
“我挺好的妈你不用担心,这都快晌午了你赶紧回家做饭吧,别饿着我爸我哥他们。”
看她这话说的,多孝顺!
胡秋云闻到了肉香!
然而闺女的话让她心头冰寒一片。
留她娘俩在这吃个饭怎么了?
咋的,有了婆家就真不打算认娘家人了是吧?
胡秋云刚想要开口,大孙子先嚷嚷起来,“我不回去,奶你说了带我来小姑家吃肉的,我要吃肉。”
小孩子也过得苦,但高家可不止高裕明一个孙子,裕欣不也是高家的孩子吗?
怎么没见带着她来?
可别说怕带俩孩子来吃穷了林家。
分明就是重男轻女。
南雁多少还算了解这个便宜母亲,听到这话耷拉下来一张脸,生拉硬拽把胡秋云拽到院门外,“妈你什么意思,生怕我在林家过得好,非要给我捣乱是吧?你这样做我在公婆和小姑子面前还能抬得起头吗?往后他们见到我咋想,哦,死赖在我们林家就是贪图那份工作,想要给娘家弄点油水,我还有没有脸见人?”
胡秋云看着红了眼眶的女儿有些慌了,连忙拽住大孙子,“不是雁儿你听娘解释,这不是裕明嘴馋,想要吃点肉解解馋吗?你让他一个孩子敞开肚皮吃能吃多少?”
能吃多少?能吃下一头牛!
南雁能信这鬼话才对。
她今天留下这爷孙俩,信不信下周末老高家拖家带口的全都来蹭饭?
这就是个糊涂蛋的娘,被人三言两语一挤兑哪还管自家姑娘的面子与死活?
南雁也不想遂了她的心愿,省得回头没完没了的纠缠。
“他能吃下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回头村里人肯定会说小高庄的高老黑家真不是个东西,欺负人家死了儿子的老林家。”
胡秋云有些心虚,“就来吃个饭,怎么能是欺负人?我来看我自家闺女不成呀?”
“你真是来看我的?咱们整个公社走一圈,你看有哪个娘家人来看闺女是专门挑人饭点来的?你信不信回头这话传出去,大家都说咱老高家是要饭的,往后还有谁敢给老三说亲?”
高北辰的婚事是胡秋云最愁心的一件事。
提这事一提一个准儿。
果然胡秋云脸上十分迟疑。
“奶,我想吃肉。”
高裕明拽着他奶奶的胳膊摇晃个不停,说好了带自己来小姑家吃肉,咋能说话不算话呢。
孙子的祈求让胡秋云摇摆不定。
南雁瞪了一眼,“你知不知道林业他三叔家也在盯着我,林家就剩下我公爹和三叔两支,我这一辈就林建国一个儿子,你再这么胡闹信不信我公婆把这工作给林建国?”
“那怎么行,这是你的工作!”
“这是林业用命换来的工作,是安抚烈属的,按照咱们国家的规定,没有孩子的烈士父母才是第一继承人。媳妇能改嫁爹妈可不能,现在我是在工厂上班不假,但谁说这工作就是我的?”
南雁的声色俱厉让胡秋云悻悻——
这不是她闺女,这分明是她老子。
胡秋云一脸委屈,“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我走还不成。”
南雁闻言叹了口气,“我这才工作几天?妈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起码让我把这工作落实了,我是老高家的闺女,难道还能忘恩负义忘了亲爹娘不成?”
给一巴掌,再给点甜言蜜语。
胡秋云拉扯着哭哭啼啼的大孙子回去了。
南雁目送两人离开。
先弄走再说,至于忘了亲爹娘这事……
她又不是没干过,不一样过得好好的?
南雁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这才折身回家,一扭头就看到林蓉站在门内。
脸上带着几分为难,“嫂子,其实让大娘留下来吃饭也没什么的。”
大家就是没怎么吃过肉,谁不馋肉呢?
“请神容易送神难呀傻姑娘。”
林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她要是回去胡说,对你名声不好。”
“不会的,大人的世界要考量很多东西,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需要知道这些。”那些讨厌的成年人世界的法则,并不是多好的东西。
林蓉的确不太懂,“我只是希望你别为难。”要是之前她肯定觉得嫂子在跟她妈唱双簧,但现在林蓉知道,嫂子不是那样的人,她是真的不喜欢娘家。
“不会。”南雁揉了揉那颗小脑袋瓜,“这点事还不至于让我为难,走咱们回家吃肉去。”
只不过这顿红烧肉注定吃的不顺利。
刚要开吃,林广粮两口子过了来,后面还跟了个一脸不乐意的林建国。
“哟,二哥这是下厨做好吃的了呀,蓉蓉去厨房拿双筷子,我跟你三婶也开开荤。”
林蓉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她才不听林广粮指使呢。
“你这孩子,不懂得啥叫尊老爱幼是吧?二哥你也好好管管孩子,不能总惯着她。”林广粮让自家媳妇去厨房拿筷子。
林蓉年轻沉不住气,把嫌恶都写在脸上。
偏生林广粮就能当作没看见。
拉了个椅子就要坐下。
林广田拦住了这个兄弟,“有什么话外面说,你们先吃。”
林广粮不肯,特意趁这个饭点过来的,不吃点好的那哪成?
“边吃边说,二哥家里有酒没,咱们兄弟俩喝两盅,我记得之前林业有捎过来一瓶酒,东北的高粱酒,味道还成。”
林广粮自来熟的去柜子里找酒,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老三家不要脸的事做的多了去了。
刘焕金面色不虞,拍的桌子上的筷子都蹦跶起来,“你干什么呢?”
林广粮也被这声音吓一跳,开柜门的手一抖,“二嫂咋这么大的脾气,这不是想要跟我哥喝口酒暖暖身子吗?气大伤身,别生气别生气。”
嘴上劝人别生气,但干的都是些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好事”。
刘焕金好口碑但不是泥人,对林广粮没好脸色,“没酒也没你吃的,滚。”
闻着味儿就过来了,这会儿倒不像是上工的时候磨磨唧唧学乌龟爬了,跑得比狗都快!
林广粮被这话指着鼻子骂滚脸上有些挂不住,“二嫂,我跟我二哥说话,你一个娘们家家的插什么嘴?”
他是瞧不上这个二嫂的,也太强势了点。
妇道人家非要当男人的家,算什么回事?
老二让着她,林广粮可不干。
因为管着家里的事,刘焕金也没少被人背后说,如今被林广粮指着鼻子说,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她刚要开口就听到南雁说,“三叔,前段时间公社开大会您没去看热闹?刘部长可说了,要是谁再来敢骚扰我们家,让我只管去公社找他。”
“哪能一样吗?李从坤跟咱们家非亲非故的,哦我忘了,也不能说非亲非故,他姐是你娘家嫂子对吧?”林广粮这话说的带着点阴阳怪气,特意强调了南雁和李从坤有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就是在给林广田两口子上眼药嘛。
刘焕金脸色更不好看,就知道这王八羔子死性难改,当年收了黑心钱不管大姐的死因,现在又盯上了肉联厂的工作。
不发飙真当她是软和性子任人拿捏呀。
“林老三你……”
南雁打断了刘焕金的愤怒,“三叔说得对,所以当初我就大义灭亲了。你信不信我爹妈今天也大义灭亲?”
年纪轻轻的小媳妇,又是个死了男人的。
林广粮压根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