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燥热、秋老虎的余威都因为秋雨连绵逃遁的不知去处。
看着缩着脖子淋雨的鸭子,南雁也怔怔出神。
“爸,你会做烤鸭吗?”
林广田听到这话被自家闺女逗乐了,“我哪有这个本事?”
主要是他没吃过。
“你想吃?”
林蓉摇头,“我就是看嫂子盯着鸭子看,我在想她是不是想吃烤鸭?”
家里的鸭子是林蓉一手养大的,从黄绒绒的小鸭苗到现在肥噜噜的成年鸭子。
虽然爸妈说了可以一直养着让这鸭子下蛋就行,但林蓉想如果嫂子想吃鸭肉那也不是不能杀。
林广田冷不丁的听到这话忍不住揉了揉闺女的脑袋,“咱们蓉蓉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嘛。”
“你建国哥昨天送来两条鱼,咱们炖鱼肉吃,不吃你的鸭子。”
真想吃,那大不了去买一只,怎么能吃闺女亲手养大的鸭呢。
那也太不懂事了。
林蓉想了下,去门口找南雁,“嫂子你看什么呢?”
南雁回过神来,看着脸上透着稚气的林蓉,“在看鸭子淋雨。”
“这些鸭子他们不怕冷吗?”林蓉也喜欢玩水,但是现在天气变凉后,一淋雨就浑身湿哒哒的特别难受。
“其实还好。”南雁拿起雨伞,把傻乎乎的鸭子逮住拎到屋檐下,“你看鸭子这里有一个尾脂腺,可以分泌出油脂。”
林蓉试着摸了下鸭屁股,好像的确有嫂子说的这个东西耶。
“就跟小猫喜欢舔毛给自己清洗似的,鸭子也特别喜欢啄这里,然后再梳理羽毛。”
林蓉恍然,“这样的话那鸭子的羽毛上面就多了一层油脂,油脂是不溶于水的,所以就可以起到保暖作用,人要是身上能有鸭毛的话,那是不是冬天也就不怕冷了?”
小姑娘异想天开,“嫂子,你说我每天从鸭子身上拔一根毛,回头给自己做一件鸭毛袄成不成?”
她都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妈知道了怕不是要打的我屁股开花哟。”
“不会啊,羽绒……”羽绒服还没进入国内呢。
但既然搞了养鸭基地,是不是也可以做羽绒服呢?
南雁放那小鸭子自由,“我去鸭棚那边找妈说件事,谢谢小妹。”
谢她?
她又没说啥,有啥好谢的。
嫂子这话什么意思?
看着呆呆站在屋檐下不肯离开的鸭子,“你说嫂子这是咋了?”
她试图去抓自己一手养大的鸭,然后就看到那小东西飞快的跑开。
“我不吃你不做烤鸭啦!”
小鸭子跑得更快了。
林蓉:“……”
……
南雁的提议让刘焕金有点懵,“这样成吗?”
一同值班的张桂花觉得可以试试看,“咱们可以先搜集一些试试看,要是效果好等明年食品厂投产,咱们就可以搞这个了。”
“对,就是这个道理。”
就像是南雁利用猪零件创收一样,把鸭毛利用起来也是一个创收路径。
刘焕金想了想,“那就先试试看。”
“试试也不麻烦,到底是有文化好,你看南雁瞧鸭子淋雨都能想到做衣服的事情,咱们光看乐子了。”
“这还是林蓉说的,其实我也没往这方面想。”
刘焕金笑道:“那也是你教林蓉教得好。”
林蓉张口闭口就我嫂子说,真是不离口。
亲爹妈都及不上。
羽绒服的事情有张桂花盯着南雁很是放心,下午雨停了她回县城,就没让家里人送。
雨水过后地上泥泞不堪,骑车远不如走着快。
刘焕金原本还打算送人回去,被南雁拒绝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您一个人回来我也担心,等我回去后我往公社打个电话总行吧?”
外婆对她的教育一贯是抓大放小,爱吃薯片、辣条从来不是问题,小孩子嘛谁还不馋嘴爱吃。
只是零花钱花光就没了,不能因为满足口腹之欲就偷拿家里的钱也不可以跟同学借钱。
至于上学这事,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是南雁蹬自行车往学校去,倒也平平安安长大了。
那会儿多少拐卖孩子的都没事,眼下还有流.氓罪呢,枪毙是真枪毙,没人想跟枪子儿过不去。
就是南雁回去后有点狼狈,浑身上下都是泥点子,用姚知雪的话说“你这是掉坑里爬出来了”。
南雁麻溜的拿了票去澡堂洗澡。
肉联厂有澡堂,一年四季都供应热水洗澡。
等从澡堂出来姚知雪也帮她打了电话。
“你婆婆对你可真好。”
有的好是浮于表面上的,看似客客气气实际上疏离的很。
婆媳之间能这般,跟看待亲闺女似的待儿媳妇,真的很好了。
毕竟有的亲妈都做不到呢。
南雁也觉得,“她人好,好人会有好报的。”
她也会让刘焕金一家口过上好日子。
……
南雁的生日是重阳节前一天。
二十一岁的整生日,她这个共和国的同龄人一大早就收到了一份礼物——
高北辰就骑车驮着林蓉过来,送来了林广田做的长寿面。
手擀的面条十分筋道,哪怕是在饭盒里憋闷那么长时间也没湫。
“姐生日快乐呀。”高北辰扭扭捏捏的送给南雁一个小牛犊的木雕。
他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就想着自己最近跟师傅学木匠手艺好像还有点小成就,就送给了南雁一个木雕。
“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偷偷准备礼物?比我都比下去了。”林蓉气得跺脚,然后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一条裙子。
“嫂子你穿上肯定好看!”
“你自己做的?”
“昂!”林蓉很得意,她其实不擅长针线活,为了这没少扎破手指头。
自己亲手准备的礼物,很有意义啊。
“谢谢小妹。”南雁抱了抱小姑娘,“快点回家去,路上小心点。”
一条小碎花的裙子,好看又不会太扎眼,毕竟这个灰蓝绿的时代,太扎眼的颜色很容易被人惦记,各方面的惦记。
小碎花就挺好。
这份礼物显然十分用心。
南雁拎着面条去食堂吃了饭,把衣服放回宿舍这才去车间。
下午胡秋云过来时,南雁正在和褚怀良商量去首都的事情,她想亲自去首都一趟,跟化工所的研究员聊聊,看能不能搞出高吸水性树脂。
“去一趟也行,我一直都说要去见见老孙但又没一直爽约,这次跟你一起过去好了。”
“那行,最近也没什么事,而且钟厂长总算不出差了,实在不行让他帮忙盯着点。”南雁话音刚落,传达室那边过来人说有人找她。
褚怀良跟她一块出去,要去隔壁化工厂找一下华厂长,想问问他有什么想法没。
毕竟搞这个研究不还是为了化工厂的量产?
远远看到等在制药厂门口的人,褚怀良下意识地问了句,“你家里人?”
“嗯。”
“家里出事了?”不然咋还找到厂子里来了?
褚怀良很快就知道,原来今天是南雁的生日,亲妈带着儿媳妇过来给南雁过生日,说要请寿星去国营饭店里吃一顿。
过生日啊。
从来不过生日的褚怀良有点羡慕,被惦记着还能下馆子,真好。
当事人南雁可不这么觉得。
“嫂子既然肚子里有孩子那就在家好好养着,又不是七八十岁生日没必要为我这么折腾。”
“这不是你嫂子的一番心意嘛。”胡秋云看着和南雁一块出来的青年,“雁儿这位是……”
褚怀良又不是傻子,察言观色也知道南雁并不爽。
他正想着该怎么说,华厂长拿着一张电报匆忙过来——
“小褚小高,你们看看这个。我在首都那边的同行发给我的。”
电报十分简短——
美国推出新的妇女卫生用品。
“我刚才打电话问了下,他们管这个叫sanitarytowel,好像跟小高你说的是一个东西。”
换句话说,美国佬已经先一步搞出了卫生巾。
我们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