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怀良咬了一口肉夹馍,“死了。”
南雁觉得肉夹馍好像没那么香了,“不好意思,我……”
“又不是你弄死的他,咎由自取吧。”褚怀良笑了笑,“能力没得说,但就喜欢搅和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去,他收拾人人收拾他,可不是咎由自取吗?”
虽说死者为尊,但那位老师的人品的确就那样。
褚怀良也懒得抹黑他,“吃吧,指不定哪天就干不了,想吃都吃不上了。”
虽然这话有几分道理的样子,但再好吃的肉夹馍也打了几分折扣。
填饱肚子后,南雁跟着人在大明湖畔溜达。
这会儿的大明湖尚且是水面清圆的状态。
河岸没怎么修整,强行夸赞的话只能说保留了原生态的美。
然而这种美丽并不方便。
的确不太适合游玩。
绕着大明湖一圈,褚怀良看着夕照下的水面,“我们读书的时候很喜欢到湖边讨论,博雅塔倒映在水面上,我想雷峰夕照大概也就这样吧。”
“褚厂长你在北大读的书?”
褚怀良愣了下,“我没跟你说过?”
“没有。”
这事南雁还真没留意,这年头大学生已经够珍贵了,至于到底是北大还是大北,大部分人不会刻意区分。
“哦。”褚怀良脸上浮现微微的笑,“也没什么好提的。”
是啊,如果你把你那凡尔赛收起来的话。
“也对,毕竟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也还只是在县里头当厂长。”南雁看着褚怀良笑意消失,“是不是有点给母校丢人了?”
褚怀良:“……”他到底是年轻了,为什么要在高南雁面前装呢。
不值得不值得啊。
但人争一口气,“工作这事,只要给国家做贡献就好,当厂长也罢当市长也好,区别不大。”
区别大了去了!
南雁不戳破这话,不过也能理解褚怀良为什么找专家、找人都轻轻松了。
他虽然只是个小厂长,架不住老同学们混得好啊。
学生时代处下的关系,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资源。
尽管这年头不乏师生反目、攻讦的事情,但那毕竟是少数。
何况理工科要好得多。
南雁没再抬杠,与人并肩往招待所去。
“你怎么想着去了陵县,是因为褚部长的缘故?”
五月的风带着几分尘土味,褚怀良看向远处,“那倒也不是,当初性子偏激了点,去大城市人家不惯我这臭毛病,来小县城就不一样了。”
南雁:“……”说的没错。
只不过名校高材生,能够选择在小县城这么些年,也挺不容易。
“其实读书有读书的好处,不会怨我们吧?”
是苍鹰就该展翅高空,而不是在笼子里关着。
错过今年这次机会,等下次那就是明年了。
南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读书有的是机会,大学里能认识不少人不假,可我没念大学不也认识了很多人?”
“孙副部可从来都没嫌弃我只念了高中,你怎么还这么叽叽歪歪?”
“行行行,我错了还不成?我给咱们高总工道歉,高总工您大人有大量别……”
“干什么呢,对,说的就是你们,在这演什么猴戏呢?”
褚怀良的道歉被红袖章打断了。
甚至两人都被带到了派出所,“这两人在街上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问题。”
褚怀良:“你这同志怎么说话呢,什么有问题,我们来这边是谈工作!”
他竟然还被当成了敌特分子,简直搞笑。
红袖章冷哼一声,“谈工作?你也配!那个女同志,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南雁看向那一脸肃穆的红袖章,“同志,我们是陵县那边的,刚参加完广交会,来这边纺织厂谈工作。”
“广交会?”红袖章不太懂,出去找了个派出所的警察问这是什么。
“就做生意的,报纸上都写了。”
做生意?那不是投机倒把吗?
红袖章黑着脸回了来,进来就看到那俩青年男女在那交头接耳。
他脸更黑了,狠狠敲了下桌子,“干什么呢,严肃点!当这里什么地方!”
褚怀良想打人的心都有了,他才知道这人竟然把自己当流.氓了。
他哪里流.氓了?
然而遇到这种红袖章你有理都说不清。
“请你们派出所的所长过来。”
红袖章怎么可能听他的?
拿手指头戳人,“你是什么东西,还要见所长?”
褚怀良的确不是东西,他是人。
曾经的北大高材生动起手来也不虚,顿时事件升级,整个派出所都人仰马翻!
南雁躲在一旁看热……哦,看人打架。
瞧着过来的派出所所长,连忙把褚怀良的证件递了过去,“刚从广州过来,得到外贸部孙副部长的指示,来省里跟纺织厂的罗厂长商量工作的事。”
没有身份证的时代,出门靠的是证明和证件。
褚怀良的工作证一拿出来,派出所所长脸色骤变,一巴掌打在了小舅子的脑袋上,“还不给我滚?”
红袖章挨了打还有点懵。
还没等着走人,就被褚怀良给喊住了,“别啊,我打了人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是不是得赔礼道歉?”
他不怕事情闹大,就算闹到党中央也不怕。
戴上个袖章就以为自己牛气哄哄,不知道之前借着身份便利搞了多少人呢。
今天是撞到自己这个硬茬了,要是换做别人,是不是早就被他屈打成招了?
南雁看着阴阳怪气的人,没吭声。
没想到,褚厂长还挺能打。
多少有点意外。
一桩小事却并没有小事化无,派出所罗所长的小舅子白挨了一顿打不说,罗所长也暂时被停职,接受调查。
见微知著,小舅子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能戴红袖章执法,你敢说罗所长不知情?
省革委会插手了这件事,便是省公安厅想要大事化小都没指望。
瞧着齐厅长不死心,李主任身边的秘书提醒了一句,“跟褚怀良一起过来的那个女同志,前段时间刚被评选了省劳模。”
“那东西不是每年都有吗?”一个荣誉罢了,除了奖状挂着好看,还能有什么用?
秘书有些头疼,真不知道齐厅长是怎么混上来的。
“她也是从陵县过来的,跟首都那边几个部委的领导关系都很好。”
非要自己把这话点明吗?
昨天派出所里发生了什么事,早就有人一五一十学了过来。
瞧瞧人那话说的,刚从广州过来,得了孙副部的指示,来谈工作。
但凡那个罗所长多长一个心眼……
算了,听明白有什么用,压根没用。
人就是想说,你想shā • rén灭口也得有这个胆子,首都的孙副部可是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我们要真是在省城消失不见,他能答应?
当然,一个派出所所长也不敢做这些shā • rén越货的事情。
但显然,说这话的人防着呢。
明明白白告诉你,褚怀良打人你只能受着,不乐意就去首都找孙副部说理去。
罗所长不过是一个街道派出所的所长,哪有这胆量?
自己做的孽也只能吞下。
至于省里头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原因倒也好说,人家陵县那边最近干的很好,赚了不少外汇。
挣了的钱就是上交省里和国家,省里不给人撑腰难道给那个派出所的罗所长撑腰去?
脑子进水了才这般分不清轻重。
偏生眼前头就站着这么一个满脑子浆糊的人。
掰碎了一点点分析才听明白。
齐厅长恍然,“那我拎点东西去看看他们?”
秘书:“……”没救了,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