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错就改慢慢来就好。
只是因为这事,南雁第二天就回了厂里。
被服厂关系到整个红武公社的发展,必须得重视。
食品厂这才生产经营多久,就有人开始敷衍,一开始不把这势头扼杀住,还得了?
自从肉联厂与制药厂、日化厂合并后,南雁这个总工从一家的一跃成为三家的,准确点来说算是四家的,食品厂也归她管。
有工人觉得这未免太古怪,哪有这样的,一个人凭啥当这么多厂子的工程师?还是工程师的头头。
但厂长没意见,县里头甚至市里头都默认,你反对有什么用?
再说了,有点文化的都知道,当初那个姓啥的博士在国外弄了三十多个荣誉博士的学位,看着很厉害吧?
结果干了啥对老百姓有好处的事?
起码人家高总工给厂子里带来了实打实的好处。
极小部分人的反对声也越来越弱,倒是没人再说什么。
说白了自己也是高南雁招来的,哪能干这种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事情?
这事南雁并不知道,萧开山倒是隐隐听说了一些,不过忙得要死的人也没空管这些。
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给人堵死不成?无愧于心就好。
真要是闹大了,吃亏的反正又不是他师傅。
正打算去县里的砖窑厂,萧开山就看到了好一段时间不见的师傅。
好像头发稍微长了点,应该修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总觉得师傅虽然在笑吟吟的跟人说话,但心情并不是很好。
“辛苦了。”南雁拍了拍值班工人的肩膀,推着自行车往厂里去。
“师傅。”萧开山迎了上去,“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昨天没回肉联厂的单身宿舍,都不知道南雁回来的事情。
“昨天,要出去忙?”
“昂,去砖窑厂看一看。”建材的采购是个要紧的事情,打不好地基盖不好房子,这砖块要是质量不好,厂房也受影响。
食品厂二期工程要的砖瓦数量多,怕有人就偷懒了。
好像真的稳重了许多,就连下巴那里都冒出了一些短短的胡茬,南雁得仰头看他,“去吧。”
萧开山并没有着急离开,“师傅,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忙你的去。”
大徒弟没法子,一步三回头的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南雁直接去了屠宰车间那边。
食品厂不止做鸭肉罐头,卤鸭腿、卤鸭脖也都卖得不错。
当初做鸭肉罐头那是为了充分利用猪身上的结缔组织,猪身上那没什么用处的结缔组织都被熬成明胶用来做罐头了,鸭子身上其他零部件自然也都要充分利用。
实际上用来做罐头的只是那一部分肉而已,鸭头、鸭脖、鸭腿、鸭翅、鸭胸肉都有属于它们的用途。
甚至连鸭血南雁都没放过,这个倒是不出口,周边地区卖就行了。
从口感上来说,鸭血比不上猪肉,但猪肉是供应品,有肉票不见得能买到。
鸭血就不一样了,便宜。
一毛钱就能买两斤!
炖白菜土豆的时候放点鸭血,提提味也是好的。
放血的工人十分认真,时刻警惕有鸭毛其他异物飘过来,都没留意到南雁过来。
结束放血后,鸭子被放到传送带上,传输到拔毛区。
这边人多,还挺热闹。
水缸热气腾腾,陆续有鸭子被丢到里面去。
南雁看了左手腕,这是她之前从废品站回收站收的破烂,折腾了一番后还真就被她修好了。
和褚怀良的手表对过时间,并不存在时间误差。
所以问题就来了。
“水温多少?”
说说笑笑拔鸭绒的工人们听到有人问话,头都没抬,“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倒是其他人看了眼,瞧到过来的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南雁拿出专用的温度计测量了一下,有九十来度似乎刚倒进来没多大会儿的沸水,也有五十度不到的。
中和下倒是不错,但并没有。
“你们组长是谁?章程是什么?入职前的培训没做吗?”
几个问题让工人们纷纷低下头。
食品厂的工作被喊了暂停。
把其他车间里的工人给吓着了,没出什么质量问题吧?
有一头雾水的,也有知道内情的。
交头接耳的传递情报,颇是热闹。
食品厂一共二百来个工人,南雁不敢说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但是这些面孔她都见过。
工人们自然也知道南雁。
之前还笑盈盈的人,如今严肃着一张面孔,倒是让一群人都有些不安。
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啊。
“耽误大家了,本来只是一个环节的问题,但我想一个环节能出事,只怕其他岗位也能出事,索性就喊大家一块开个会,毕竟他们停工了,你们也没办法继续工作。”
南雁把采集区的十多位工人请了过来,“采集区有工作要求,七十度的恒定水温,浸泡2-3分钟,我刚才观察了下,温度最高的是93°,最低的也就五十度左右,至于浸泡时间,有的不到一分钟,有的超过五分钟。”
她这一说,其他工人们都明白咋回事了。
没按照要求来做。
又被抓了个现行。
采集区那边工作必须得喊停,他们可不也得停下来?
小组长姓刘,在全厂人面前丢了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怎么可能维持恒定水温,高工您嘴巴一张一合说得简单,还有这浸泡时间,我们又不可能在每一只鸭子身上做记号,肯定有长有短。”
刘组长的抬杠让厂里其他工人面面相觑——
这位是真不怕啊,在场面上让高南雁下不来台,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虽说大家都是平等的,但人家一手操持起来的,你总得给人点面子才是。
“做不到吗?”南雁笑了下,“出现问题那就解决问题,你是采集区的小组长,连这基础问题都解决不了,就知道撂挑子,那我要你这个组长有什么用?”
刘组长听到这话脸色不好看,“咱们是食品厂,我们把毛拔干净,把鸭肉做好就行,您这假公济私非得要弄到台面上来吗?”
工厂干部假公济私是个很严重的指控,真要是找到证据,可不止被调查,指不定还要被判刑呢。
食品厂有常务副厂长,姓鲁,脸色很不好看,“刘建华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了吗?那让其他车间里评一评理,我们采集区这边拔鸭毛是不是处理的很好,我已经完成了本职工作,凭什么再找我茬?不就是因为她男人的堂兄弟来收这些鸭毛,她想给家里人行方便,就可着劲儿收拾我们,给我们增加工作量?”
刘建华呵呵一笑,“咱们是穷,但也看人杀过鸡鸭宰过牛羊,可没听他们说过烫鸡鸭还需要七十度的恒定水温,只能烫两三分钟。”
鲁副厂长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要是干不了那就别干,厂子里的章程就是这么个规定,接受不了趁早给我滚犊子,有的是人想要来顶你们的岗!”
他倒是没想到,工人不按照章程办事竟然还有理了,真当厂子里不敢开除他是吧?
就这种态度的人,别说开除了,回头让他整个陵县都找不到工作也不是不行!
鲁副厂长这话让采集区其他工人慌了神,有年轻的也有年纪稍微大点的,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工作,能拿工资的谁想被开除?
刘建华自己偷懒,别拉他们下水呀。
“高工,这事……”
南雁制止了开口的人,“我想问其他工人一句,能保持65-70度之间的水温,浸泡两三分钟吗?”
几个工人连连点头,“能。”就是稍微麻烦点,下了一缸鸭子捞出来之后再兑热水就是了。
另外就是一起下去泡着一起捞出来。
就是需要盯着水温和时间,有一点点麻烦。
“听到了,能做到。”南雁看向这位采集区的小组长,“说我假公济私,那我想知道,你家里头杀鸡宰鸭的时候,那些鸡毛鸭毛也能卖了钱吗?”
“是,没那么多严苛的水温时间要求一样能给鸭子拔毛,你以为采集区为什么要这么多工人?厂里的财务在哪里,跟咱们刘建华同志汇报一下,看看这些鸭绒鸭毛卖了多少钱。”
“刘建华同志不乐意了,那咱们采集区要不也精兵简政得了,留下两三个工人就行,就是不知道这被精简掉的十多个人,刘建华同志你打算怎么安排,说说看你要给大家提供什么工作岗位?让我们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