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孝钢多少有些忐忑,有心想问到底还是还是忍住了。
南雁回到办公室,并没有着急回电话。
从祝家平打自己那一巴掌,她就知道这事还有的折腾。
首都来的人也在预料之中,非要说什么意外的话,大概就是展红旗没跟着一起过来。
至于孙副部这通电话,她也早有预料。
如何组织措辞回答,她已然想好,但就是懒散的不太想动。
走过这条路的人,站在比上辈子更高处,看得更为遥远,却也真真切切的体验到那句高处不胜寒。
但选择了这条路自然是坚定的走下去,哪能遇到点挫折就放弃呢。
何况这压根算不了什么。
且不说前面有季长青顶着,但是省委刘主任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虽说不喜欢自己的性子,但这事处置的他没什么意见。
何况也指着自己再捣腾出来点东西,发展一下省里的经济呢。
那么多人护着她,还会怕那一巴掌?
南雁正想着给孙副部打电话,电话先一步过来了。
孙副部很生气,但再气也得联系上人再说。
“你看看你,你都在做些什么。”
高南雁什么样的人,聪明机警,怎么会弄到这地步,把自己弄了一身污水,搞的那么多的蚊虫盯着她?
“我这不是声张正义嘛,怎么样孙副部,我做的棒不棒?”
孙元任听到这话捂着胸口,“你想气死我就直说。”
他声音都有些抖,这是真把南雁吓了一跳,“您没事吧,别吓唬我呀。”
“我枪林弹雨都走过来了,早晚被你气死。”
家里头的孩子都没这么不省心。
南雁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是帮您活跃活跃心脏,哪能真气死您呢,气死了谁来给我当靠山?”
呵呵。
这话鬼才信。
这事原本处置的没什么问题,但到最后却变了样。
“那您该去骂祝家那位首长嘛,他打那一巴掌不就是打给首都看的吗?看看他这个革命功臣都被逼成了什么样,呵,自己管家不严这会儿倒是装模作样起来了,怎么不敢当着刘主任的面打那一巴掌啊,是怕刘主任回头再给他一顿胖揍吗?”
旧的制度被推翻,新的中国建立起来。
才多少年,又开始了老一套。
说句大不敬的话,领袖们还活着呢!
南雁原本是觉得和祝家平和解了,谁让你就是个有缝的臭鸡蛋。
你家不肖子孙做错了事,已经让老人家一条命赔进去,这事到此为止算是了结了。
谁知道人还觉得委屈。
“他委屈什么?他那侄子在家乡仗势欺人不是一两次了,他管过吗?现在人死了倒是觉得委屈了,那谁给真正的受害者刘英委屈,她得罪谁了,长得漂亮好看拒绝祝家那混账的求爱就是错吗?”
“仗势欺人的是他们祝家,他还在那里给我喘上了,哪来的脸。”
“他委屈,我还委屈呢,要不是他家开了个坏头,我用得着遭这么大的罪?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是来折腾我,谁不会打巴掌是吧?有本事你喊他回来,我俩对着扇自己巴掌,谁先认输谁是孙子。”
“高南雁!”
“你吼什么?他不就觉得自己是有功于国家的人,现在有身份有地位受不了这委屈?呵,拿普通老百姓不当回事,也不想想当年自家也是被欺压的,他家老太太满口嚷嚷着抓壮丁,现在的祝家跟当年国民党fǎn • dòng派的那些gāo • guān有什么区别!”
吴孝钢听到里面的动静,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见惯了领导那从容不迫的模样,这般尖着嗓子大喊大叫还是头一次。
这是说了什么,怎么就这模样了?
办公室里一阵安静,孙副部觉得自己耳膜像是被刺穿了,坐在那里的人握话筒的手在抖。
不是被气的,是因为那年轻人揭穿的事实。
祝家平凭什么?
明明是加害者,凭什么还能去找受害者的麻烦。
还不是因为他在军区担任要职?
如果受害者不是高南雁,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那这个普通人会是什么下场?
是啊,他们是有功之人,可怎么就从有功之人,变成了挟功自傲欺负人的大恶人呢?
“这个问题,主席都没能解决,也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但起码不该放任自流,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何况你哪知道这样的白蚁有多少。我实话跟您说吧,我之前也没想着把这事闹腾大,顶多在沧城自查自纠一番,季主任当初能押着陶然离婚不受婚姻的窝囊气,我就知道他绝对不会让那小姑娘成为一个冤魂,可祝家这位首长倒好,搭起了戏台跟我演上了,他是在折腾我吗?分明是想要试探中央的态度。”
“谭嗣同说过,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如果今天能用我的脑袋,来震一震这魑魅魍魉,那我不介意也学一学祝家老太太,来一回死谏!”
“胡说!”
孙副部倏地站起身来,“你胡说什么呢。”
那是一个糊涂的老太婆,她怎么能犯糊涂跟那老太太学?
“我不糊涂,我只是想要求一个公道罢了。这大几亿的人口,干部有多少,寻常百姓才有多少?”
真要是到了阶级分明的那天,受苦受难的终究是底层百姓。
她可以视而不见,毕竟自己有用,不至于沦落至此,可又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呢?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话难道说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