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调查部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孙时景随口问了句,虽说各兵种都派往唐山,但调查部应该用不上吧?
展红旗看向外面假装没听见。
好一会儿才扭过头来,“就你这身体,可别回头没救几个人,再把自己累死过去。”
孙时景笑了笑,“那也算死得其所了,记得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洒在大运河里。”
为什么是大运河?
展红旗忽的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忍不住瞪了一眼,“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死不死,你这多病多灾的肯定能长命百岁。”
孙时景却是看向外面,七月末的晌午很热,也不知道唐山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这么热的天,如果不能尽快处理,只怕还会引发瘟疫啊。
他出来的匆忙,也忘了往沧城那边打电话,不知道那边震感如何。
沧城化肥厂的厂房建设是南雁督工建造的,应该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她没事,他也就放心了。
车队颠簸着开往唐山方向,地震改变了地貌,原本结实的道路都变得扭曲。
而当看着那从唐山方向过来的吉普车时,卡车车队暂停了下来。
那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从灾区过来的人。
“同志,唐山那边怎么样?”
展红旗听到这声音,迅速跳下车子来,连忙跑了过去。
只听到车队的人问,“同志你是从开滦煤矿过来的?煤矿那边怎么样?”
唐山是矿产资源城市,开滦煤矿是本地最大的煤矿,据说工人有好几万。
地震发生在凌晨三点不到四点钟,正是夜班工人上班的时间。
如果彼时工人都在矿井里,那……
展红旗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
“全没了。”出来报信的矿工红着眼睛,“矿井坍塌了。”
他们建设的矿井,全都没了。
“现在我们那水电全都断了,工人和群众们受伤的不多,需要水和粮食。”
无形的手忽然间松开,给了展红旗喘息的机会,“你是说工人没有下井?”
“没有,我们接到通知,说是今天凌晨有地震,矿里头停下了晚上的夜班,让工人还有成里的群众都去郊区避险。可整个唐山,都没了。”
前去唐山的先头部队在听到这描述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唐山那边竟然预测到了地震,并且组织群众躲了过去?
怎么可能!
那么多人呢。
光是矿上,就有好几万人。
“什么时候接到的通知?”
“昨,昨天下午吧,差不多五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夜班该跟白班交接班的时候,整个矿区都接到了通知,同志,我们那边现在缺衣少食的,能不能尽快给我们支援?”
前往唐山的先头部队还没搞明白到底怎么个情况。
但还是安排人护送这位从唐山过来的矿井工人去首都,跟中央的领导汇报情况。
而他们,则是继续赶赴唐山。
展红旗回到车上,他在整理思路。
“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那边情况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展红旗点头,“地震台发出预警,大概当地政府安排群众进行转移,所以人员伤亡情况还好,但那些财产损失不可避免。”
孙时景听到这话缓缓松了口气,“人还在就还好,人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
“你这话可真……”那三个字到了舌尖上又被他咽了回去。
可真够高南雁的。
但他还是不明白,高南雁怎么做到的。
地震台预警。
唐山地震监测中心,还能听她一个外行人的话不成?
而且没有省里又或者中央的指示,唐山地区革委会那边,怎么敢冒着时候被问责的风险,组织安排群众转移?
他知道高南雁有三寸不烂之舌,但怎么可能说得动呢。
都是地区一把手,不可能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开玩笑。
太多的问题,展红旗觉得可能到了唐山那边,见到高南雁本人才能够得到答案。
然而他们这一波在半路里先下了车。
主要是丰南县这边有工人为了救不听话的小孩,被掩埋在废墟下。
需要医生救助。
孙时景身子那么薄弱,展红旗不放心,索性陪着孙时景一块留下。
先头部队则是继续往唐山挺进。
唐山城区并不算特别大,这么多人能安置到哪里去?
看着一片废墟的城市,先头部队的战士们都傻了眼。
即便是经历过战争的老战士,也不曾见过这般惨状。
入目所及,整个城市都是一片废墟。
“下车,先去找人,留意有没有呼救声,可能会有群众被掩埋在废墟下。”
“另外,地震后容易产生余震,一定要注意安全。”
老战士带领着年轻的战士们往里面开进,看到那狼藉一片,只觉得触目惊心。
怎么能这般惨烈?
有小战士已经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
“营长,小谢家就是唐山的。”
营长闻言一愣,看着哭花了脸的战士。
“营长,我没事,我们先找人。”小战士强忍住眼泪,努力让自己不要继续哭。
爸妈妹妹,他们肯定不希望自己哭哭啼啼的。
营长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膀,“会没事的,我们先去找人。”
这边话音刚落,就有战士指着远处,“营长,那边有人过来了。”
营长连忙过去,看到灰头土脸过来的人,“同志你……”
“我们是地委办公室的人,你们是首都派来救助我们的解放军对吧?”
“对。”
“太好了太好了,同志我们都在城郊这边,有些同志为了抢救财产受了伤,咱们有药物没?”
药物是没有的,但是可以去医院那边的废墟里寻找。
营长连忙安排战士过去,这边也安排人带着去医院废墟那边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开着矿区车辆的同志,说是得到了地震预警。”
“是啊,真是多亏了南雁同志还有地震台的同志,要不是他们坚持,我们只怕这会儿都要躺在这下面了。”
南雁。
“高南雁?”
“对,我听地震台的同志喊她小高,应该是叫高南雁吧。”
营长听到这话十分困惑。
他倒是跟高南雁有过交集——
当初美国总统访华时,他曾经作为警卫团的一员,见过那个年轻的女翻译几次。
怎么还会出现在唐山?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天底下重名的人也不是没有。
高南雁怎么可能懂震情监测?
然而等跟着这位同志来到群众安置点时,营长看着那正在忙活着的年轻女同志,神色一下子绷不住了。
还真是她!
这怎么可能?
唐山地委的领导们四散去安抚受灾的群众。
眼睁睁的看着家园毁于一旦,群众们的内心充满了惶恐不安,可不是需要有人安抚情绪?
起码给他们一颗定心丸吃。
领导干部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这也是他们的工作职责。
至于发出预警的高南雁同志,她一个女同志家身体弱,还是别四处跑再累垮了身体。
这也是营长能够在这边看到南雁的缘由。
他正迟疑着要不要去打招呼,一不留意就看到高南雁同志冲自己走了过来,“是吴章英同志呀,太好了,总算等到你们了。”
营长愣了下,她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等回过神来就听到那个年轻女同志正跟这边的群众说话,“同志们,中央的领导们已经知道了咱们这的情况,派遣部队的同志过来援助咱们,咱们再稍稍忍耐一下好不好?”
数万群众汇聚在这里,抱着孩子的妇人男人,白发苍苍的老人,小脸跟花猫似的小孩。
低声议论、啜泣、迷惘充斥其中。
任谁这么眼睁睁的失去家园,都不会表现的比他们更“得体”。
营长看到那些面孔,都看着温柔安慰着他们的女同志。
听到他的小战士哭腔喊道:“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