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有猫腻。
褚怀良还没探究到真相究竟如何。
现在静观其变就好。
他有这份定力,但年轻人不见得能稳得住。
段莹莹吃着冰棍,思考着褚怀良的话,“我相信褚叔叔,也相信师傅。不过……”
不过。
这个转折让褚怀良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
“不过我想知道,褚叔叔你来这里做什么,也是来找贺工的吗?”
年轻姑娘的话让褚怀良不由莞尔,“是啊,来看看这边项目是不是也被叫停了。”
他这一本正经的回答还真把人给骗住了。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来找贺兰山,而不去找我。”
找他,不是更方便些吗?
这个问题,褚怀良之前就问过。
段莹莹想了想,“我怕去找你,会影响到你,师傅已经去休养了,我不想再把你牵扯进来,先打听消息,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再去找你。”
留后手呢。
褚怀良想了下,在这件事上倒是得了高南雁的真传。
“你倒是不笨,不过遇到事情别慌张,多想想。”
段莹莹咬了一口冰棍。
大夏天的她四处跑,再加上心慌的确是燥热的慌,现在一口凉丝丝的冰甜下肚,整个人都好了很多。
“我知道。”
褚怀良送人回单位。
看着跟自己挥手作别的年轻人,有点后悔。
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收个徒弟呢?
找个贴心的倒也不错。
可惜现在晚了。
褚怀良这边正打算回去,扭身就看到站在那里的萧开山。
“褚厂长。”
这个称呼很久没人喊了,这么喊是叙旧情的套近乎啊。
“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萧开山是想要回去,但听说了南雁的事情就没着急走。
他打听了一番,说什么的都有。
原本是想着来小师妹这里碰个消息,没想到遇上了褚怀良。
也算老油条的人骤然间迎上那略带审视的目光,心慌了下。
有种哪怕你功成名就,在我这个长辈面前也是小屁孩的感觉。
褚怀良对于萧开山的感情有点复杂。
他早前在制药厂工作那么多年,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也不知道咋搞的,现在就成了这般模样。
“你师傅没什么事,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不用太担心。”
萧开山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说师傅有本事的很,不可能会出事。”
这话到底有几分真诚,褚怀良也懒的去辨别。
他想了想,“你今年多大了?”
一十七岁的萧开山已经老大不小,在这个时代当真是到了孩子都会打酱油的岁数。
“你也给师弟师妹们做表率,有点做大师兄的样子。”
萧开山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我们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您跟师傅不也都没有成家的打算吗?”
“谁说的?”褚怀良还能听不出这话里的试探?
“不是说过吗?我们这是宁缺毋滥,你师傅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指不定明天就在哪里看对眼一个,拉着人去登记结婚了呢。”
褚怀良很认真地强调,“不是没这个可能。”
萧开山迎上了那注视着自己的视线,“我知道了。”
他已经提醒的够清楚明白,萧开山听懂了吗?
褚怀良确定,这个年轻人应该听明白了。
但会死心吗?
他不知道。
但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萧开山似乎并没有死心。
第一天,褚怀良就听到了萧开山的名字——
“好像还是你老乡,之前做工程的,说是要在首都开个外贸公司。”
“不止钱多,胆子也大,说是要做那随身听的代理商。小褚你认识那姓萧的吗?”
褚怀良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他当然知道,萧开山这时候开这么个外贸公司,是想着证明随身听有市场。
然而他什么身份,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他是高南雁的徒弟,这点用意能瞒得过谁?
想要帮忙没错,但真不怕帮倒忙吗?
偏生萧开山动作还飞快,等褚怀良找到时,已经把手续办齐全了。
显然他们那天见面时,萧开山就已经有所布局。
褚怀良冷笑一声,是不是还得夸赞一句这年轻人沉得住气,这么大的事情都没跟他说。
这点,倒是得了高南雁的真传。
看着那热热闹闹开业的外贸公司,褚怀良想了想到底没有过去。
他去了四机部,找罗部长。
不过四机部的当家人并不在,至于对高南雁的调查到哪一步,部里头也说不好。
正说着,就看到有人从那边办公室出了来。
还是老熟人。
展红旗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褚怀良。
时隔多年再见面,倒是有些世事沧桑的感慨。
调查部现在改名为国安,一旦牵扯到他们部门,事情往往不好收拾。
单是从国安这两个字,就可见一斑。
褚怀良眉头紧蹙,没了之前的淡定。
工作需要,展红旗自然不能说什么。
褚怀良也没多问,看着离开的人,目光落在了后面出来的贺铮身上。
有点印象。
毕竟谁让南雁特别喜欢从干校捞人呢。
最开始是佟教授、夏教授他们,后来到了沧城更是大手笔,让干校的人参与到化肥厂的建设中。
只是贺铮眼神躲闪,褚怀良觉得事情似乎往一个不太好的方向发展。
贺铮到底不是展红旗。
想到这,褚怀良上前一步,“你都说了什么?”
他早些年是吊儿郎当的性子,出国几年倒是沉稳了些。
现在和贺铮都是司长,但不同部委不一样,再者说工业部这边光是机部就好些个,司长有点像是大白菜似的不值钱,某种意义上来说,褚怀良算是高出半头。
而从身形上来说,他也的确比技术出身的贺铮高上一些。
形成了双重的压迫。
以至于贺铮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没,没说什么。”
四机部其他人瞧着这边起了冲突,连忙过来拉架。
费了一番力气这才把褚怀良给弄出去。
贺铮坐在那里,端着水杯的手都在颤抖。
“老贺,没事吧?”
恍若未闻的人低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
褚怀良不甘心的晚上又找到罗部长家中,然而人压根不在家,就连爱人都去走娘家了。
“躲我能躲到什么时候?信不信我找到你老丈人家去!”
他那浪荡的性子一发作,没人能管得了。
原本还觉得这事无关紧要,可涉及到国安,贺铮又那副模样,褚怀良怎么可能继续淡定?
他简直蛋疼。
他跟高南雁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虽不能说荣辱与共,但两人是一起打拼的战友,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身陷困境无动于衷?
找到上级部门不一定有用,他现在就瞄准了四机部的部长。
找他要个准话。
罗部长无奈,总不能这让这愣头青杀到老泰山家吧?
“褚怀良同志,你冷静点。”
“我冷静的很,不然现在我就该闹起来了。”褚怀良不说废话,“我就要一句话,给个准话吧。”
“关于南雁的事情,调查组会做出解释,这事我做不了主。”
“调查组,呵,调查组。”
罗部长皱眉,“你把态度放端正。”
“端正个屁!这群人自己屁股不干净,倒是想把人拉下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花花肠子,当初南雁在沧城,得罪了那个祝家平,祝家平倒下了他后面的人可没倒下,后来因为他们要从中拿回扣,就搞出什么引进国外晶圆生产线的计划,被南雁给拦……”
“你给我闭嘴!”
“有本事把我脑袋砍了,他们能做我还不能说?一亩三分地的算计全都在那,当真是觉得天下太平了,又想着把自己封侯拜相当土财主,忘了老战友的流血牺牲,他们对得起谁!”
“褚、怀、良!”
化作黑影的茶杯擦着褚怀良的头皮飞过去,砸在墙上四分五裂,有碎片张牙舞爪的冲锋,划着脸皮过去,留下一道血线。
褚怀良随便伸手抹了下,“我知道了。”
说到点子上了,所以这才恼羞成怒。
“你做什么去?”
“我能做什么?”褚怀良笑了起来,“人家人多势众,我又能做什么?”
轰轰烈烈的革命都不曾把这群人收拾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我孤家寡人一个,也没啥好牵挂的,要是哪天听到高南雁的噩耗,我不介意再多几个噩耗来。”
罗部长听到这话脸色十分难看,“你还有没有点干部的样子!”
“干部的样子?干部该是什么样子?我乡下来的不懂,您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