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太不真实,他一时没缓过来,几秒后,才将那张照片拿下来。
木纹色的相框架,里面的照片应该是没塑封过,有些泛黄,色彩不够鲜艳了,可依旧还能看出画面,正中是一个穿黄色雨披的小姑娘,站在一块巨大的石碑前比“耶”。
那块石碑,闻宴祁见过,石碑上的字体是魏碑,朱红色的字迹,刻得是“鸢尾山庄”四个大字,或许是什么名家大师提的笔,落款处还有一行小字,照片里看不清,闻宴祁也没印象了。
那是城东郊区的联排别墅社区,也是闻宴祁十岁以前生活的地方。
犹如神谕指引一般,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他站在暗处,恍惚间觉得又置身于多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中,看着自己的妈妈在长椅上无助,看着她暴露于天际下千疮百孔的自尊,看着一个穿着黄色雨披的小姑娘轻轻张开双臂,拥抱了她。
他还是无法相信,将相框翻过去,抽了那张照片,待到完整的画面暴露在他眼前,闻宴祁看到了右下角一行日期。
那是他最痛苦的一年,变故他挺过来了,可遗憾却像海上的风浪,每当夜深人静,就会将他心底安稳的扁舟掀翻。
混沌的记忆夹杂着无能为力的懊悔,折磨了他这么多年。
直到此刻。
苏晚青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片昏暗。
闻宴祁的身影抵在书架前,背对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嘀咕了一声,她走到门口打开了灯,再回头,闻宴祁像是终于回神,看了过来。
他的表情有些怪怪的,苏晚青刚想说话,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上。
她走过去,垂眸看了眼,是很小声的感慨,“怎么把这张照片也带来了......”
“照片里的小姑娘,”闻宴祁声音偏低,“真的是你吗?”
苏晚青惊诧地和他对视,朝他笑,“我知道我小时候是胖了点儿,但也不至于到认不出来的地步吧?”
闻宴祁并没理会她的自嘲,手捏着相框,面色有些僵硬,“你小时候不是在阳钦县住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苏晚青疑惑地皱起眉,看了眼他手中的照片,“鸢尾山庄,你知道?”
“这是......翟绪家。”
“哦,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因为我爸在那附近接了个什么工程吧,房屋重建还是什么的,他很少在本地接工程,之前都是天南海北跑的,所以我妈就带着我一起过去,住了......应该有一个暑假吧。”
苏晚青絮絮叨叨地说完,看了眼闻宴祁,他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下颌线条绷得很紧,桀骜冷峻的眉眼更加沉郁,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你怎......”
她刚想问,楼梯口传来查琴之的声音,说周继胜回来了,喊他们下楼洗手吃饭。
苏晚青应了声“好”,再转过身,闻宴祁已经把那张照片放下了。
他牵住了她的手,看起来平静了许多,“先下去吧。”
到了餐厅,众人落座。
查琴之是真的做了很多菜,打眼一看就有十几样,鱼肉虾蛋都有,堪比年夜饭的隆重程度。
周继胜拿起酒,看向闻宴祁,“能喝酒吗?”
“不行。”苏晚青试图阻止,“回去还要开车呢。”
“你不是也会开吗?”
苏晚青还想说什么,闻宴祁在桌子下面按住了她的手,对视一眼,他目光温润,“少喝一点儿,没事。”
说是要少喝,可最后还是喝不少。
周继胜的酒量一直都很好,苏晚青不知道的是,闻宴祁的酒量居然也不差,俩人一起喝了两瓶八两半,没一个上头的,依旧说话清楚,条理清晰。
咋舌过后,苏晚青拦住了还打算去拿红酒的周继胜,“别喝了,已经喝不少了。”
查琴之也附和,“对,那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喝也就算了,让孩子喝那么多干嘛?”
周继胜也没搭理,只看向闻宴祁。
闻宴祁弯唇笑,“那就只当小酌,就别让晚青和阿姨担心了。”
周继胜坐了回去,倒是查琴之,打量一眼闻宴祁和苏晚青,搁在桌面上握在一起的手,唇边流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意。
自从上回在医院见到,闻宴祁给了张名片,她心底就一直惴惴不安,原以为苏向群介绍的是与苏家家境相当的好男孩,可让周继胜根据名片上的信息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场婚姻算是门不当,户不对。
查琴之担心苏晚青会受委屈,就想抓紧时间约在一起吃顿饭,了解了解这孩子的品性,可今晚这一见,闻宴祁倒没她想象中的高不可攀,俩人的关系是肉眼可查的亲密。
她放心了许多。
吃完饭,周继胜说要打牌,闻宴祁这会儿倒浮现出了几分醉态,查琴之瞧出来,制止了周继胜,帮着苏晚青把人扶进了副驾。
临走前,她还想说些什么,苏晚青也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可惦记着车上的闻宴祁,最后也没多说,听了句慢点开车的叮嘱,就回了驾驶座。
路上,闻宴祁一直没说话,靠在座椅上,眼皮轻阖,头是瞥向车窗的。
苏晚青怕他难受,降下了一点车窗,又怕他着凉,把座椅加热给打开了。
到了左岸水榭的地库,终于熄火,苏晚青解开安全带,看闻宴祁还闭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很柔,“到家了。”
闻宴祁睁开眼,眼底没有半分惺忪,就是开口说话,语调有些含混,“嗯,好。”
苏晚青绕过车头去接他,想搀扶着,可闻宴祁也没怎么借她的力,高大的身形晃都没晃一下,掌心贴着她的手,径直走进了电梯。
她也有些疑惑了,看走路像是没喝多,可一句话也不说,又像是喝多了。
回了家,先把人送回房间,闻宴祁坐在床尾的沙发上,一坐下,就闭着眼斜斜地靠了上去,仰起头,喉结上落了光,颈线利落,微敞的领口透露着性感。
苏晚青弯下腰,“你现在还好吗?”
闻宴祁不说话,她又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刚想叫他的名字,腰后侧突然扬起来一只手,圈着她往下,扑到了闻宴祁的怀里。
她双手抵在胸前,抬眉看,闻宴祁睁开眼,目光全然清明,哪还有半分刚刚醉酒的样子?
怔了几秒,苏晚青皱着眉,“你是装的啊?”
闻宴祁挑眉,“不装你爸又要留我打牌了。”
苏晚青想笑,“把他们担心得够呛,估计晚上都睡不好了。”
“可是不早点回来,”闻宴祁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我晚上也睡不好。”
他目光微闪,在吊灯细碎的光芒下,浸着湿润的绮念,伸出手指,在她眉上描了一下,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最后在唇瓣上轻揉。
干燥的指腹,似乎能感受到指纹的粗粝,苏晚青失神片刻,感觉身体有些躁意,拨开他的手,试图站起来,支吾地道,“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起身想走,手腕被扣住,又被带了回去。
闻宴祁还是有几分醉意,将她揉进怀里,深吸一口气,从胸腔内发出的声音偏沉。
“苏晚青,你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我的吗?”
苏晚青听得没头没脑,看他抱得很紧,便也不再挣扎,柔声询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你怎么那么好?”
闻宴祁俯身,冰凉的唇划过她的颈侧。
极度压抑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意弥漫,苏晚青渐渐感觉到不对劲,用了十成的力气,勉强撑起胳膊和他平视,可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
闻宴祁也许是醉了,但他也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唇上的辗转只有两三秒,好像在发泄一般,带着无处安放的情绪,他庆幸,他欣喜,他简直要疯狂了。
苏晚青被动地承受着,挣扎的手被钳制在胸前,闻宴祁一只手按着她,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一边揉,一边吻她。
淡淡的檀香混合着酒精的薄味,在她口腔内肆无忌惮地游走。
苏晚青脑袋一片空白,稍微侧了侧头,鼻尖划过闻宴祁硬挺的鼻梁,呼吸被攫取,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从唇边泄出了一道声音。
就是这一声,宛如少女的邀请,闻宴祁浑身都开始绷紧,手臂线条硬得吓人。
安静的卧室,明亮的灯光,一对纠缠的影子,共同组成了那个旖旎缱绻的夜晚。
温热的气息短暂停顿,苏晚青听到一句低声的喟叹,“究竟怎么爱你才够?”
她没有回答,因为闻宴祁压根没给她回答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都快要燃烧起来,清醒逐渐失守之际,苏晚青感觉自己塞在裙子里的衬衫下摆被撩了起来,还未反应,一双温热粗糙的大手游移进去,顺着她的腰线一直往上。
理智回笼,她猛地抬头,对上闻宴祁迷离的眼。
他那双眼多漂亮啊,细长型的,双眼皮的褶皱明显,延长至眼尾时逐渐上扬,长而漆黑的睫毛像芦苇荡,秋风一扫,便带过一阵战栗。
“你......”苏晚青咬着唇,眼底是懵懂,是慌张,“想干嘛?”
闻宴祁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没停,高挺的眉骨下眼眸漆黑,藏着风雨晦暝的欲念,嗓音哑到了极致,“我想让你永远都陪在我身边。”
“我想要你。”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