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是一百多年前的存物凭证。
所谓“弱势群体”的银行能免费帮客户保管财物吗?
用脚趾想也知道绝无可能。
这种业务肯定要缴纳一笔保管费用。是储物者交,还是取出者交呢?
珀尔想到兜里仅剩的二十几英镑。
这钱能让人在伦敦较为舒服生活一个月,但在银行面前都不够塞牙缝的。
一定会有人问,为了一把情况不明的钥匙冒这种险来值不值?
珀尔认为必须值得,玩的就是心跳。
交出钥匙后,又会迎来哪种结果呢?
她开始不动声色开始观察柜员的动向。
只见柜员携带旧钥匙离开座位,找上了值班经理拉森。
拉森经理将铜钥匙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又向柜台方向望了一眼客户,转身进入了内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银行大堂的落地钟,一秒一秒滴答作响。
此时,机械钟的秒针走动竟然有些像是炸///弹读秒倒数,好似有一起恶性银行案件要发生。
明天伦敦的社会新闻头条,将不再被“鲁滨逊二世”霸占,而会多出一条「北欧某中年男性造假银行保险箱钥匙拒捕潜逃!」
珀尔脑补不断,脸上依旧泰然自若。静静坐着,似乎毫不在意等待的时间有点长。
正大光明的样子,仿佛真的是从家中找出那把钥匙,是有遗产要继承的北欧中年人。
33分又33秒,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
拉森经理再次出现在视野内。
他身边没有多出抓骗子的安保人员,而是手里多了一只泛黄的纸文件袋。
很好!
珀尔察言观色,暗暗松一口气。
先能确定第一个好消息,鼠洞垃圾堆里找出的钥匙是真的。
“哈默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请到这边坐。”
拉森经理迅速扫视来客,将人引入单独接待室。
眼前的客户脸色有典型的北欧红,衣服被洗得很干净,但难掩衣袖磨旧的痕迹。
这是一个中年落破的北欧男人,眉间褶皱说明境遇不佳。还是想在努力活得体面些,而翻遍家中角角落落找到了银行保险柜钥匙。
以上,拉森经理用丰富的阅人经验做出判断。
他出于职业病,第一反应是金发自然卷中年人可能无法支付保险箱的管理费。
“哈默先生,假设您对我行对保险柜业务详情了解不多,请允许我稍加介绍。此项业务可选择匿名存取,您的钥匙对应的保险箱不需要提供当时的存入凭证。
开通业务后,除不可抗力之外,我行提供无限期储存。管理费用,部分由储物者预付,另一部分由取物者结清。”
拉森经理刚刚去内库核对过了,编号「-090」的钥匙有相对应的储物保险箱。
珀尔闻言,心情愉悦指数再上一个台阶。
拉森经理会说出这串话,已经透露出了足够多的讯息。他的潜台词就是保险柜的东西还在,没人把它拿走,重点在于交清保管费。
拉森经理接下去的话肯定了这一点。
“编号「-090」的保险柜,是在1705年办的储存业务手续。凭钥匙取物,且保险柜内的物品尚未被提取走。”
拉森经理说,“现在您要开箱取走它,只要结清管理费就行。”
“我明白了,那么还需要支付多少尾款呢?”
珀尔说着,看到拉森经理打开了手中的老旧文件袋。
拉森也不清楚一百三十年前的业务办理的细则,他取出了1705年的银行业务凭证资料看了起来。
“请稍等,我得看看当时用了哪种计费方式。”
付费方式,大致概括如下:
初始缴费为100英镑,每十年为一期缴费,递增率10%,
前期全部费用之和,作为下一期的基础费计算。取物时,假设不满十年,期数以满十年为计算。
未免难以理解,还有数字举例:
假设第一期交付a英镑,第二期就是a+a10%,第三期则是a+[a+]10%……,以此类推。
资料袋中还有一张收款凭证,面额为五百英镑,是存物者已经支付的部分。没有落款签名,当时是匿名存储。
拉森经理一时有些眼昏,无法立刻报出取货者要交多少尾款保管费。
珀尔扫视了业务单据,三秒后报出了一串数字。
“管理费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四舍五入共计英镑。扣除预付款500英镑,还剩英镑。”
拉森经理要去拿白纸计算的手顿了猛地一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真的?假的?
这位客户该不是提前在家里就详细算过了吧?
这笔费用要代入公式f=a[n-1]/i,有指数运算,是能当场心算出的数字吗?
珀尔面无表情,不就是套用一个利滚利的年金终值公式,这有什么难算的。
a是每十年一期的100英镑,i是每十年为一期递增10%的保管费。
今年是1835年,距离1705年的存入年份过去了130年。以十年为一期,是正好13期,指数n为13。
计算代缴费用难不倒珀尔,可以为难她的是费用本身。
目前,她持有的现金,还没英镑这笔保管费的零头英镑多。
另一侧,拉森经理反复认真计算。
总算确定对方刚刚报出的数字很准去,待支付费用就是英镑。
接待室随之陷入一阵死寂。
饶是拉森经理也倒吸一口冷气,狠狠肉疼起来。
他的基础年薪也就三百英镑,无法拿出两千英镑的存款。
果不其然,一百三十年的银行保险箱管理费岂止不是一笔小数目,对普通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举个例子,帮助人明白这笔钱有多夸张。
伦敦的房子供不应求,但普通房子的市值也就是在三百英镑五百英镑,两千英镑妥妥能购买买豪宅。
但也不能说这样收保管费用无理取闹。
毕竟跨度百年的存取不多见,银行也要考虑钱币贬值,所以一开始就搞了利滚利计算对冲货币贬值。
这样一来,拉森经理更肯定眼前这位客户支付不了保管费尾款,但也没有冷言相向。
作为英国最古老银行的经理,他的职业素养过硬。
目标不是怼客户,嘲讽对方穷,而是把该收的钱收了。
他主动提供一种解决方案,“哈默先生,我行的服务很人性化。针对长年保险箱业务,可以让客户选择先开箱。只要签署代为拍卖抵押物品协议就行。”
说白了,愿意提前支付大价钱选择保险箱业务,其中存储的九成是贵价物品,比如传世的古董珠宝。
银行为了把全款管理费收到手,能让取货人先开箱,只要当场转手等值物品就行。
建议不错,奈何珀尔用不到。
对她来说,这只银行保险柜是彻头彻尾的盲盒。
结合目前所知,保险柜内的东西极可能与鲁滨逊岛的灭口式死亡事件相关。
存货者愿意支付500英镑的保管费,而且选择了匿名存入,说明里面的东西确实很重要。重要到引火烧身,引发小岛的死亡事件。
一个多世纪过去了,打开它能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却全部是未知。
当口袋内仅仅剩二十多英镑,但要花近两千英镑才能开个盲盒。这盲盒是该开还是不开?
“谢谢您的建议,我想回去考虑一番。”
珀尔心里清楚不可能采用拉森经理提议的方法。
如果打开保险柜其中一便士也没有,她无法完成抵押物协议,那场面就不是尴尬收场,而是要背上巨额债务。背债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没关系,您能慢慢考虑。”
拉森经理认为事涉两千英镑,确实不可能冲动决定。
但他提醒,“可以的话,请在今年年底前做出决定。到了明年就是开启新一个十年之期,要按14期来计算管理费了。”
利滚利很可怕,以n取14期来,明年就比今年多付三百四十五英镑。瞧一瞧银行赚钱的速度,是不是快到令人瞠目结舌。
“我明白,感谢您的提醒。”
珀尔礼貌谢过了拉森经理,起身离开了这个充斥金钱味的地方。
拉森经理也不确定能否再等来这位北欧客户。瞧着哈默先生萧索离去的背影,他微微摇了摇头。
有点小遗憾,今年银行不缺人,否则以哈默的计算本领招人进来算账也不错。
珀尔走出银行,演一人像一人,在换下哈默·挪威人·落魄户的外套之前,她一直保持住眉头紧锁的愁容。
心里琢磨的却是怎么尽快搞钱。在不背债务的底线下,等搞到两千五英镑,就能放心用两千去开盲盒。
先别说搞到这笔巨款的难度,但凡正常思维就知道心疼钱,放弃这种未知的冒险。
绝不建议普罗大众如此操作,%得不到等价值的金钱回报。
然而,对珀尔来说,这只盲盒必须开。
她找了一个可笑的借口。
鲁滨逊岛上的旧钥匙,一个多世纪以来没人发现。自己死后重生,在荒岛求生两年找到它。
换言之,没有自己的死而复生,这只保险柜无人问津。
有了自己死而复生,发现钥匙却弃之不用,这只保险柜还是无人问津。
那自己岂不是白死了一回了?
珀尔望向雾霭重重的伦敦天空,她怎么能让白死一趟的事发生。
眼底更涌起一丝疯狂笑意。大雾再重,也挡不住她爱冒险的心。
赚钱就是为了用的,正如东方那句古诗写得好——千金散尽还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