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昼山的傍晚依旧热闹非凡,街上路灯还未亮,夕阳也没完全撤下去。
电影票定在八点,两个人都没吃晚饭,迟晏便开车带顾嘉年去了电影院附近的一家创意私房菜馆。
这家饭店临湖而建,装修得很有风味,亭台楼阁皆仿得古色古香。进门后拐过气派的玄关和观水长廊,两位俊秀的服务生带着他们入座靠窗的雅座。
点完菜,顾嘉年不禁扒着落地窗往下看,放眼望去,湖水决决望不到尽头,落日余晖印在水面上,如同撒了一把细碎的金箔。
湖边栽种着弯曲的杨柳,碧绿柳枝随风拨着水面。
几个本地老大爷坐在湖边惬意地吹着晚风,甩着长长的鱼竿垂钓。
昼山是个多水的城市,庞大的现代建筑之间夹杂着各色湖泊与河流,这些蜿蜒曲折的水系构成了昼山与众不同的柔软。
顾嘉年欣赏完美景,笑着转过头。
方桌对面,迟晏正在慢条斯理地帮她用滚茶烫洗餐具,见她看过来,勾起唇角问她:“喜欢这里么?”
“嗯,景色很秀致开阔,让人感觉一下就放松下来了。”
“知道你会喜欢,”迟晏垂着眼把烫好的餐具递给她,说道,“我从前常跟爷爷一起来这里,他很喜欢这个地方。”
他说着,指了指窗外湖边垂钓处,语气怀念道:“有时候我们会在那儿钓一下午的鱼,钓上来三两条就拿来这里让老板帮忙做了。或用豆豉拌了清蒸,或裹上淀粉炸成松鼠桂鱼,或用红酱做成干锅鱼。爷爷喜欢甜口,所以最中意松鼠桂鱼,我却喜欢干锅红烧,我俩常常会因为做什么口味吵半天。只不过我也吃不了多少,虽说对淡水鱼不容易过敏,也有个限度。”
顾嘉年听得勾起了食欲,举起一只手:“我都喜欢!”
迟晏伸手刮了刮她鼻尖:“小馋虫。”
他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看着她的脸兀自笑起来。
顾嘉年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他:“你笑什么?”
“笑你,”迟晏慢悠悠说道,“突然想起那次我们一起去集市,某些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碗里的馄饨,又馋又不好意思开口。”
顾嘉年听他提起这件事,顿时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那天根本没想吃馄饨好吧,被你硬塞了一碗,差点没把肚皮撑破。”
“没想吃馄饨?”迟晏挑了挑眉,眼睛转了转,尾音挑起来,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那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
顾嘉年转开眼,心想还不如刚刚认了馋呢。
眼看着服务员上了两碟小菜,她站起身,支支吾吾道:“我去洗个手。”
迟晏眨眼看她,语气认真:“哦,去吧,回来让你看个够,想看一顿饭的时间都没问题。”
“……”
顾嘉年落荒而逃。
等洗完手,顾嘉年对着卫生间里明亮的镜子照了照,才发现她的嘴角一直翘着,口中竟然还在无意识地哼着歌。
她停下乱七八糟的调子,感觉自己有点冒傻气,不就是约个会么。
下一刻,心底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不就?
这可是约会诶!她跟迟晏的第一次约会!
顾嘉年想起去年的那天,阴差阳错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起逛集市。
那时候在冰淇淋摊上,她还只能偷偷地透过旁边的镜子打量他,心里想着,倘若这真的是约会就好了。
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觉得好不真实。
顾嘉年咧着嘴笑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压下心底的雀跃,好整以暇地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
素面朝天、扎着马尾、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绣花盘扣连衣裙——是来昼山前外婆给她做的,倒是和这个饭店的风格很搭。
只是好素啊,眉眼也素,头发还扎着,像个小孩子。
顾嘉年想了想,把头发散下来,然后从包里翻出一支眉笔,顺着眉型描了几下,果然看着精神了些。原本还想涂个口红,但想到一会儿毕竟要吃饭,也就作罢。
她走出洗手间,绕过弯弯曲曲的长廊,往临窗雅座走去。
还没走到他们坐的区域,顾嘉年远远地便看到迟晏的身边站了一个男人。
男人只露了一小半侧脸,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戴着眼镜,穿着打扮斯文儒雅又不失贵气。
他正低着头在和迟晏交谈。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在说。
迟晏没有起身,依旧坐在原先的座位上,神色被邻座的椅背挡住,看不清楚。
这是遇到熟人了?
顾嘉年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借着灯光看清那男人的正脸。
竟然是……程遇商。
他们私底下认识吗?
顾嘉年想起迟晏每次提到程遇商时的态度,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