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说了一些沈教授的事……”
迟晏听完,也觉得诧异。
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
他心里叹了口气,更能体谅先生的不容易。他对他的态度竟是因为心里的结。
又觉得宽慰心酸。
原来曾经想要渡他半程山水的恩师,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痛恨、瞧不起他。
“我就在想,或许沈教授只是害怕看到你变得像沈乐安一样,丧失了文人的信仰与灵魂,所以才不肯看你的书。”
“但是怎么样让他看呢?”
顾嘉年说到这里,仰起头,嘴角高高挂起来,双眼亮晶晶地讲自己的高光时刻:“然后!我就忽然想到!他可以拒绝看任何书,但不能拒绝批改学生的作业!”
“所以我就利用文学鉴赏课的大作业,写了一篇《林中人》的分析和鉴赏,冗长啰嗦地写了四十九页,逼得先生不得不看。我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会弄巧成拙,不过好在没有,沈教授给了我A+呢。”
“我就再接再厉给他发了封邮件,结果!真的如我所期盼的那样,在凌晨之前发来了序言。”
“迟晏,”她笑容灿烂,眉眼飞扬,张着一口白牙向他邀功,“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聪明?”
迟晏的注意力却落在那一句带过的“四十九页”上。
一个大作业而已,她写了四十九页。
他经历过昼大的考试月,知道那有多难熬。可她却从忙碌到窒闷的复习时间门里,不惜消耗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分割出这四十九页。
迟晏终于恍悟,她这骇人的昏厥从何而来。
那满手的冻疮和满眼青黑又从何而来。
他张了张嘴,发现喉头忽然哽住了。
下一秒,他仰起头,伸手将她的脑袋摁回他颈边,不让她看。
哪怕再坦诚相待,有些形象也得维护一下。
许久后,迟晏执起她肿胀的手,放在唇边轻柔地吻着。
笑着夸她。
“嗯,我的停停,当真是聪明。”
“特别特别厉害。”
*
顾嘉年晕倒这件事,虽然吓人,但原因只是疲劳过度和低血糖。
所以倒是没什么大碍。
于是在医院挂了两天吊瓶后,她就被医生宣布可以解放了。
期间门,高海菡和几个室友们每天都来医院看她,见到迟晏后纷纷朝她挤眉弄眼地起哄。
高海菡还干脆加入了她们的群,硬生生为了八卦挤进了她们寝室的小集体。
顾嘉年坐在车里,看她们旁若无人地在讨论。
就好像她不在群里。
高海菡:啧,你们今天看到没?她男朋友给她熬了粥欸,还有配菜和点心!我的妈呀,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男人?是科幻片?
林笙:对啊,妈的,都说找男朋友要找丑一点的,踏实。现在看来这东西跟颜值无关,我以后还是找帅的吧,越帅越好。
陈樾:你们重点是不是偏了?关键难道不是得找个年纪稍微比咱们大一点的吗?你们就看看咱们班里的那群刚成年的二傻子们。还熬粥呢,前两天追我的那个人,在我说我来姨妈之后,请我去吃芒果沙冰……
三个人说完后,矛头忽然统一:“顾嘉年,你男朋友有没有兄弟?表兄表弟也行啊,实在没有姐妹也行,只要帅。”
顾嘉年想到贺季同,回了句:“有倒是有,他有个表哥和他同岁,长得很帅,但是……应该有女朋友了。”
她考试前最后一次去书屋,不小心撞到季同哥和陈妤姐在茶水间门里接吻。
时隔这么多天还是他们,那应该是在谈恋爱吧?
当时陈妤姐窘得不行,季同哥却睨了她一眼,仿佛无事发生:“啧,没事,嘉年妹妹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咳咳,礼尚往来嘛。”
顾嘉年说完,群里开始怨声载道。
她好笑地收起手机,又转过头,慢吞吞地对驾驶座上的人说:“先别回家,我刚刚定了花、电影票、蛋糕和餐厅。可能没有你那天定的那么好……今天陪你补过个生日,好不好?”
*
两个人一起看了电影,吃了蛋糕和夜宵,等再次回到家时,已经再一次夜深了。
浓黑的风吹散满街雾气,湿冷空气笼住冬青树。
客厅里,两个人都洗漱完。
迟晏坐在沙发上,给顾嘉年涂冻疮药膏。
仔细检查完才发现,她脚趾头上也长了。
白嫩圆润的小脚趾上鼓起来一块红,一碰她就痒得想往回收。
“别动。”
迟晏好脾气地控住她脚腕,哄她:“这个药膏止痒的,抹上就不痒了。”
顾嘉年的声音软绵绵的:“哦,好叭。”
晚餐时她点了杯低度数的鸡尾酒,是之前喝过的椰林飘香,虽说没醉,可还是有一丢丢晕。
她靠在沙发上醒酒,两只爪子和脚老老实实送给他,任他东抹西抹的。
迟晏细致地帮她擦完最后一处伤口,这才拉她起来,亲亲她眼睛:“去睡觉,晚上不许挠。”
“哦。”
顾嘉年磨磨蹭蹭又沉默地往客房里走,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
她回过头,咬着牙看他。
“我可能忍不住不挠,怎么办?”
迟晏觉得她有点奇怪,还是好脾气地顺着她说:“那你尽量忍忍?控制一下?”
“……”
“控制不了,就是想挠……”
迟晏挑了挑眉,心里有点想笑,这是喝了点酒,跟他犟上了?
“那你想怎么办?挠破了容易感染。”
顾嘉年深吸一口气。
“除非你帮我控制……”
“……”
“……?”
“就……”
顾嘉年低下头用手指头卷着衣角,爆红着一张脸,无可奈何又嫌弃地咕哝着,“迟晏,你怎么这么笨啊。”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该一点就通的?
而且上次在病房里停不下来的,明明是他。
顾嘉年的声音如同蚊呓。
“你不是说等我身体好了,在家里,我也同意的话……”
“我今天还特地喝了点小酒壮胆。”
她咬着下唇,再也说不下去了,走进门里飞快关门,差点没被自己丢脸死:“……不懂就算了。”
下一秒,即将阖上的门被掌住。
有人不容反抗地推开门,散漫笑着走进来,五指松松扣住她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而后慢动作般帮着她把门一点点阖上。
客厅里的光被挡在门外。
伸手不见指的黑暗里,他沉沉笑起来,胸腔都在震动,眼波潋滟。
像个被她这只不够格的狐狸勾引到手的俊俏书生。
“听懂了,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