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起出了门,秦瑜把门给锁了,傅嘉树把妹妹送到家门口,开车送秦瑜。
上车了只有两个人,秦瑜问:“你跟嘉宁打什么哑谜?”
“我妈是北方人,我爸喜欢吃这碗海鲜面,她就学着做这碗海鲜面。她高兴的时候做海鲜面给我爸吃,她不高兴的时候就做给我们吃,让我们去告诉我爸,今天吃海鲜面了,没有他的份儿。”傅嘉树是一脸无语。
秦瑜一下子了解了:“所以你们就猜拳决定谁去说?”
“是啊!”
“伯父伯母还真有趣。”秦瑜忍不住想笑,实在想不出来,傅老爷那德高望重,傅太太那温婉端庄,居然会这么幼稚。
秦瑜不好意思放肆大笑,却又忍不住,转头面向窗外看去,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此刻,傅老爷在参加宁波商会的聚会,晚上会去云海吃饭。
宋老爷不在上海,宋舒彦代替出席晚宴。其他几家也带了新一代过来。傅嘉树已经回来一年有余,也没出席几次这种场合,有人问傅老爷:“德卿兄,令郎呢?”
傅老爷看似无奈地说:“兴华厂的纺织机一直没有头绪,嘉树日日扑在那里,我就随他去折腾了,年纪轻撞撞南墙也是好的。”
“一个人闷头苦干会干出来什么?现在不会还在厂子里吧?让他过来陪叔伯们喝杯酒!”年老板看向宋舒彦,“舒彦不是也在吗?小兄弟俩一起,说说话!”
“是啊!傅老板,我家这个不成器的,还希望多跟令郎处处,能让令郎带带他。”金老板也过来怂恿。
被说成不成器的金孝宇翻了个白眼,反正在老头子的嘴里,别人家的儿子都比他好。
“这不是嘉树吗?”金老板指着云海门口正在跟秦瑜道别的傅嘉树说。
被金老板这么一说,其他人都看过去,只见一男一女站在云海门口,男子丰神俊朗,女子明媚大方。
明天早上秦瑜要把行李从酒店搬到家里,傅嘉树提出过来给她搬。秦瑜过来是打算常住的,带了几个行李箱,现在秦瑜不自觉地就把傅嘉树当……类似于闺蜜吧?那就别客气了。
“好。”
“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傅嘉树跟秦瑜道别,正要转身,听见有人叫他:“嘉树!”
傅嘉树看过去,他爸还有宋舒彦他们站在那里,齐刷刷地往他们这里看。
傅老爷见儿子在,叫一声:“嘉树。”
傅嘉树快步走过来。
年老板和金老板站在一起,金老板开舞厅和戏院,黑白都沾边儿,平时极其好色:“这是哪家的千金?”
“这位是铭泰洋行的女经理。”
“洋行女经理?”
年老板暗戳戳地看向沉郁着一张脸的宋舒彦:“上次在铭泰洋行门口,见这位小姐从舒彦的车上下来。”
金老板仔仔细细打量了满面春风的傅嘉树和犹如有人欠钱不还的宋舒彦,跟年老板悄悄说:“有意思,可真有意思。”
傅嘉树快步走了过来,跟几位长辈打招呼,金老板看似打趣说:“你父亲说你忙着兴华厂的机器,却不知道你是忙着另一件事。不过成家立业,还是得先成家再立业,你看舒彦比你晚回来都已经成亲了。你是该抓紧了,早日让你父亲抱上孙子。”
“我跟舒彦兄不能比,他已经能在海东独当一面了,我天天发愁几台机器。不急不急!”傅嘉树连忙澄清。
年老板拍着傅嘉树的肩:“嘉树来了,那就一起去吃饭,本来就要让你爸去找你来吃晚饭。”
“今天我妈在家做了海鲜面,我已经吃了一大碗了。”傅嘉树借着机会把任务完成,“我还得去看图纸,就不去了,叔叔伯伯们喝得尽兴。”
傅嘉树找了理由跑了,傅老爷摇头,无奈笑:“这孩子,死脑筋。别管他,走,我们吃饭去。”
饭桌上推杯换盏,宋舒彦默不作声独坐,懒得应酬,真不知道傅嘉树是怎么一回事?一边说不追求秦瑜,一边却时时刻刻跟秦瑜接触。
金孝宇敬了一圈酒,端着酒杯站到宋舒彦的背后,一只手搭在宋舒彦的肩上:“舒彦兄怎么闷闷不乐的?”
宋舒彦看着肩上肥手,略微让开:“何来闷闷不乐?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
正在跟年老板私下说话的金老板听见这话,抬头跟儿子说:“孝宇,你以为舒彦像你一样?舒彦管着海东厂,日常事务繁忙。”
年老板跟傅老爷碰了杯:“说起来,舒彦和嘉树是咱们小一代里的翘楚,德卿老弟,舒彦已经成婚,令公子也到了年纪,前几日我偶然得见胡久毅胡先生家的四小姐,四小姐长得如花似玉,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嘉树。”
金老板听见年老板这么说,立马抬头:“德卿老弟,胡家是书香门第,二公子如今任中国银行上海分行副经理又是沈绍华的东床快婿,你家是开钱庄的,要是能和胡家结成姻亲,嘉树有了这个舅兄,日后肯定更加发达。”
傅老爷听见这话,真是头疼,胡家打自家儿子的主意,或者说打傅家的主意已久。
胡家这位老二自从勾搭上沈家那个姑娘,逼迫原配离婚,娶了沈家姑娘,在岳家帮助下进了中国银行,快速升任上海分行副经理。
只是金融银行这块水多深,顶层就不用说了,是那位夫人的亲弟弟任职财政部长,就是上海这块也是十分复杂,租界里英资和法资银行从已经在这里耕耘七八十年,民间也有实力雄厚的老式钱庄和典当行,就是中国银行内部也是纷繁杂乱,更何况南京政府年头决定另外成立中央银行,将从大清户部银行沿袭过来的中国银行转变为一家商业银行,不再承担央行的功能。
所以身处一滩浑水中的胡二公子除了沈家之外,也要开始经营自己的人脉和势力,很显然傅家就是非常优质的选择,钱庄不用说就是他在银行的助力,而船运则是额外之喜了,毕竟他岳父是交通运输部副部长。
关键是傅嘉树,长相好,才学也不错,傅家夫妇伉俪情深,家里只有一个妹妹,人口简单。之前跟傅太太一起打牌的方太太就提过,被傅太太给回绝了,这会儿又在这样的场合问,怎么就贼心不死的呢?别说他们夫妻希望孩子们能自己看对眼,找个合心合意的伴侣,就是论利益关系,别说目前金融界这么混乱,就是胡家,人家举家之力帮你,最后独生女儿折在你手里,能和这样拔吊无情的人家结亲的?
傅老爷笑着摇头:“我敬佩胡先生的为人,胡二公子前途无量,四小姐又是才貌双全的佳人,本来是我们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只是嘉树他留学了几年,性格又执拗,我们也答应他让他婚姻自由。自己看中的,别到时候来怨我们。”
这话年老板倒是不好反驳,毕竟这位胡家二公子离婚的事人尽皆知,他略作停顿:“什么作罢?如今这些孩子都流行自由恋爱,我办个舞会让两个孩子见个面?指不定两人缘分天定就看对眼了呢?”
傅老爷还在考虑如何推脱,年老板已经迫不及待:“若非令郎与二公子在美国同一所大学留学,二公子了解嘉树,胡老先生还未必舍得掌上明珠呢!四小姐才名在外,时常在报章上发表文章,如此佳人,可不要错过啊!”
这位年老板真是坚持不懈,傅老爷也不好当众驳人面儿,否则传到胡家耳朵里,岂不是变成他们家看不上胡家,这位二公子如今仗着岳家在场面上混得风生水起。
傅老爷不想多生事端,反正就是见个面,到时候说一声孩子之间没有缘分就作罢了。
“那就劳烦年兄了。”
听见这话,宋舒彦一下子心情转好,这门亲事对两家都有利,胡家公子是傅家非常好的助力,而傅家的财力能给予胡家公子支持,傅家如何能拒绝这样好的亲事,傅老爷这么说实际上就是应承下来,说到底傅嘉树和自己还不是殊途同归,哪里有什么自由?
不过,自己可以不理睬家里那个女人,傅嘉树能晾着胡家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