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略犹豫了下。
太爷爷刚才说得很清楚,让她早点睡,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太爷爷情绪哪里不太对,仿佛在禁止她和陆守俨接触。
这甚至让她想起那一天,陆守俨伺候老太爷抽烟的时候,老太爷曾经敲打她,说要注意分寸,说陆守俨是长辈。
初挽心里涌起一些说不出的感觉。
陆守俨:“那我自己去打水吧。”
初挽也就道:“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跟着他一起过去厨房,拿了木盆,放水,把黄鳝放里面先养着。
陆守俨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道:“我最近忙,没功夫过来,老太爷说什么了吗?”
初挽摇头,之后低声问陆守俨:“刚才太爷爷和你说什么了,你该不会得罪太爷爷了吧?”
陆守俨:“怎么可能,我在他跟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说着,他看着她,低声道:“我不是都一直讨好着老太爷吗?”
初挽听着,也就道:“算了,别多想了,你早点睡,明天一早开车,山路估计不好走,你好好休息。”
她说完这话,陆守俨却没什么声音。
她抬头看过去,油灯昏黄的光映进他眼睛中,那里面是直白的不舍。
她咬唇,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外面雨下大了,磅礴细密而下。
她其实也不舍得,毕竟一个月没见了,这次来了说不上几句话,明天他又要走了。
听他安排,她进城上辅导班,他估计出差都回不来。
不过她还是低声说:“七叔,我回去睡了。”
这明显是拒绝。
陆守俨颔首:“嗯,回去吧。”
说着这话时,他视线自始至终一直锁在她脸上,没有半点挪开的意思。
初挽能感觉到他还是不舍得,但她不可能再多迈一步了。
毕竟这是自己家里,老太爷就在屋里,刚刚歇下,也许还没睡着。
她并不能接受在自己家里和一个男人做出什么事来。
哪怕她后来活了十几年,也见识到了国外那些开放的风气,并且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她也觉得自己偶尔可以放纵一下。
但是此时此刻,这是永陵村的老房里,老太爷还在跟前看着。
她在老太爷的目光中,永远都该是不让人失望的孩子,那个单纯坚定地一直往前冲的挽挽。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发现,陆守俨是对的,他说在长辈面前要装一装,冷淡下来。
她当时没多想,现在两个人走得远了,她才发现这是正经道理。
初挽便推开门,门一开,外面的风风雨雨便扑过来,沁凉潮湿。
这时候,一把伞便妥帖地将她罩住,伞被送到了她手中。
他的手牢牢地握着她的。
初挽脸热,看向他。
他垂眼,深邃黑眸中有情愫翻滚,不过声音却是克制的:“挽挽,拿着伞,走快点,别淋到。”
初挽点头:“嗯。”
陆守俨:“我给你的那个热水袋呢,你灌上热水,暖着胳膊。”
初挽其实想问,他怎么知道,不过现在这情景太容易让人多想,便没问,低声说:“知道了。”
陆守俨这才放开她,哑声道:“回去吧。”
初挽举着伞闷头就冲过去,其实就几步路,踩了几脚湿漉漉的院子,之后很快便进了自己屋。
进屋的时候,西屋的老太爷发出了动静,好像翻了个身。
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但是却让她小心地计算着自己刚才和陆守俨在西屋的时间,想着会不会让老太爷多想。
这次陆守俨过来,老太爷态度明显不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初挽想着心事,没心思给自己灌什么暖水袋。
老太爷是应允了自己和陆守俨婚事的,看起来他也很欣赏陆守俨,不可能现在横生事端,虽然她和陆守俨已经有些出格了,但也不至于让老太爷为此动火吧。
初挽躺在那里,竟是辗转反侧,一时又觉得身上被子凉薄,仿佛不能御寒,她觉得自己需要更温暖的熨帖,需要被人抱住,牢牢地抱住在怀里,仔细呵护。
她又想起自己上辈子,和陆建时那十几年的婚姻,她曾经得到过吗,没有,她是自己的倚靠,除了自己,没有人会给她温暖,她好像也不需要。
但是重活一时,她发现自己不是不需要,而是没人给。
因为没人给,所以便以为自己不需要,并把自己变得无坚不摧。
其实她渴望热烈,渴望温暖,渴望陆守俨给她一切。
初挽发现自己脸上发烫,她到底是让自己平静下来,让自己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风风雨雨好像停了,她听到一个声音,很低,好像在叫她名字。
她以为是梦,仔细听时,就在那淅淅沥沥的风雨中,她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初挽抱着被子坐起来,靠近了窗户,她听出来了,外面是陆守俨。
初挽整个人瞬间紧绷,她这里距离老太爷的房间隔着一间厅,两道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老太爷听不到。
万一他听到呢?
这太惊世骇俗了。
门外,风雨中,陆守俨的声音响起,很低,隐忍而压抑:“挽挽,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