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小时候,老太爷那个重重的叹息,失望的叹息。
那声叹息,如同一块石头,穿过了十四年的光阴砸在了她心上。
陆守俨低首,于那朦胧夜色中看着她无措的眼神,他以耳语的声音道:“挽挽,我只是想和你说句话,一个月不见了,我很想你,我不会做别的,你害怕的话,我碰都不会碰到你。”
然而初挽哪里信,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男人的话都是不可靠的,低声说:“七叔,我后悔了,你出去吧。”
陆守俨紧靠着门站着:“挽挽,我就站在这里,不会往前再走一步,我们就这么说话。”
初挽看着他,缓慢地拿起手表来。
她低声道:“我们说十分钟的话,十分钟后,你出去,可以吗?”
陆守俨:“嗯。”
他这么应了后,便一直不说话,就沉默地站在那里,只是看着她。
屋子里没有灯,外面又下着雨,房间幽暗潮湿,其实根本看不清彼此,初挽只能捕捉到陆守俨克制压抑的呼吸声。
初挽心口发紧,她低声说:“七叔,你说话。”
陆守俨:“挽挽,我给你带了糯米,那是好糯米,还有大枣和蜜枣,你可以自己包,也有别的馅的,南方的,鲜肉的,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初挽:“嗯,我知道。”
陆守俨:“你喜欢吃吗?”
初挽:“喜欢。”
陆守俨:“挽挽,等我们结婚了,我喂你吃。”
初挽便脸红了:“我又不是小孩。”
陆守俨:“可我想喂我的挽挽吃。”
初挽羞耻咬唇:“随你。”
之后,陆守俨便不说话了,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地传入初挽耳中。
空气中弥漫着滚烫的渴望,分明两个人隔了一米远,但初挽却觉得自己已经被他抱住。
她心里也泛起异样来,不过她紧咬着唇,压着。
她心里当然明白,夜深人静,下着雨,暗室私会,一旦她稍微放松,男人的自制力便可能土崩瓦解。
和老太爷隔着那么一间屋子,她就这么和一个男人偷偷沉沦在男女欢愉中,她做不到。
陆守俨却在这时突然开口:“挽挽,你猜我想起了什么?”
初挽低声道:“什么?”
陆守俨:“想起那一年,也是端午节,我和老爷子来看你。”
初挽听这话,呼吸突然艰难起来。
陆守俨声音却变得很遥远:“我们带了粽子过来,但是来了后,就看到你跪在石头上,手里拿着很厚的一本书在看。”
初挽:“我不想听这个故事了,这个故事一点不好,而且我不太记得有这种事。”
陆守俨:“挽挽,可我总是会想起来,每年的端午节都会想起来,想着我的挽挽有没有粽子吃,是不是还要跪着背书,想着我拿了剥好的粽子去喂她,她却不敢吃,眼睛看向老太爷。”
初挽别过脸去,看向窗外,窗外雨水淅淅沥沥而下,好像没有尽头。
陆守俨道:“我一直都在想,一直都会想,看到粽子都会想。”
初挽:“七叔,对我来说,我是初家唯一的血脉了,既然我不打算放弃我的姓氏,那该我做的,我就要做。不要说我已经忘记了,就算还记得,这也不算什么。”
陆守俨:“挽挽,我懂你的意思,正因为我懂,所以我从来没说过什么,我对他只有敬重。”
他垂下眼帘:“只是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答应过你,会接你离开。”
初挽:“记得。”
陆守俨声音很低:“两个月后,我们就要结婚了,到时候,我会过来迎亲,把你从这里接走,实现我的承诺。”
初挽默了很久,终于道:“好。”
夜色浓郁,但是陆守俨被渴望和压抑熏染的眼睛火烫发亮,他哑声道:“到时候,挽挽就是我的了。”
初挽脸上泛着热意,她没说话。
陆守俨:“时间是不是到了?”
初挽:“不知道……”
幽暗的房中有一段漫长的寂静,之后,陆守俨开口:“挽挽,我回房了,你早点休息。”
初挽有些失落,但也有些松了口气:“嗯。”
陆守俨便缓慢而轻地打开门,之后,于黑暗中最后看了她一眼,迈步就要出去。
初挽却在这时,走上去,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借着外面些许的暗光,她抬头看着他,以无声的眼神告诉他自己的心思。
陆守俨的呼吸带着雨夜的潮意洒在初挽脸上,他哑声道:“挽挽,别这样,我会忍不住。”
初挽低低地道:“就亲一下。”
说完,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
他太高了,并没有俯首下来,所以她的吻只是很轻地落在他的颈子上,蜻蜓点水一般。
之后,她便忙后撤,关上了门。
关上门后,她觉得自己的五官都已经失去了知觉,陆守俨走没走,说没说话,她全然不知。
她紧紧地靠在门上,身体沉浸在一种渴望和忐忑共同作用后的极度紧绷中,这甚至让她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一个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