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整个京城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水幕之中,空气中带着温润的湿意。
莫念听说阿父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去杨柳青。一个小厮毕恭毕敬地引着莫念穿过重重庭院,走到莫禹的住处。莫念刚走进门口,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莫禹正坐在桌旁低头看书。
“阿父。”莫念乖巧地叫道。
莫禹抬起头来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跟我来。”说罢便起身向外走去。莫念心中纳罕阿父怎么对自己如此冷漠,连忙跟上莫禹的脚步。
二人来到祠堂,莫念看到莫瑾正跪在祠堂中央,身体微弓,面色肃穆,似乎在忏悔者什么。莫念心中不由地升起一丝疑惑。
“去,给你的父亲上一柱香。”莫禹指着旁边的香炉,对着莫念说道。
“是。”莫念应声上前,拿起香点燃,插入香炉中,行礼之后转身看着莫禹,问道:“阿父这是什么意思?”
莫禹站在阴影之下,身后的雨水簌簌落下,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他看了莫念良久才开口说道:“你父亲是为了百姓而死,死得其所。”说话间,莫禹的脸上闪现一抹伤痛之色。
莫念低头沉默不语,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莫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不期待你能像你的父亲那样勇敢正直,可是你也不能在西北战乱的时候······”说到此处,莫禹顿住。
莫念连忙说道:“阿父,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扳倒严党!打倒奸臣是为了保护更多的百姓,与此相比,西北的那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跪下!”莫禹厉声喝道,眼睛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莫念被莫禹突然爆发的怒吼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低垂着脑袋,并未敢看莫禹的表情。
“你······你现在和严升等人有何两样?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百姓,城脚下忍饥挨饿的流民、失去父母的孤儿他们就不是百姓了吗?你到底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报仇!”莫禹怒声说道,双目通红地瞪着莫瑾和莫念二人。
莫念听到阿父的怒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辩解。
“师傅,我们也是一时着急,下次不会再犯了。”莫瑾一脸自责地跪在地上低声说道。
莫禹看着莫瑾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语气变得和缓许多:“你们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反省吧。”说罢便走出祠堂。
莫念心中虽然有些不服,但却不敢违背阿父的命令,只得低着头在心中暗骂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门外的雨下的越发猛烈,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溅起阵阵雨花。二人在祠堂中跪了足足一整夜,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势渐弱。
“少主,班主让你们先回去。”一个小厮走进来轻声说道,随即将二人扶了起来。
一夜未眠,二人眼睛都有些微肿,脸上也露出疲态。二人互视一眼,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默契地向外走去。
莫念迈着虚浮的步伐往前走,不停地揉搓着有些僵硬的胳膊。
就在这时,胡胜走了进来,在莫念耳边低语几句:“江如眠去了严府,据说是为了道歉?”
“他闹够了没有!”莫念怒声喝道,她感到心中烦躁异常,不断地用拳头敲打着胳膊。
莫瑾心疼地看了眼莫念,然后对胡胜吩咐道:“先送你们少主回去,准备点吃食。”胡胜应诺,小心翼翼地扶着莫念走上马车。
“江大人,严阁老正在休息,不便见客。”管家在门口拦住江如眠。
“没关系,我就站在这里等,烦请通报一声。”江如眠淡淡地说道。
管家无奈,只能让江如眠先在门口等待,而他则快速跑回府内,向严升禀报此事。
雨丝被风吹斜,飘飘洒洒地飞舞着,飘落在江如眠的衣衫上。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任凭雨水打在身上,顺着脸颊滑落在地。
两个时辰之后,严府大门再次打开,管家从里面走出来,冲着江如眠拱手说道:“江大人,严阁老正在书房等您。”
“有劳。”
江如眠走进书房,看到严升正在闭目养神,香炉中的檀香已经烧尽了大半,袅袅烟雾腾升,弥漫着一室清幽。严升坐在太师椅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派悠闲。
“拜见严阁老。”江如眠抱拳躬身说道。
严升睁开眼睛看着江如眠,眼中闪烁着一种说不清的光芒,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永叔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江如眠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那日在朝堂之上,我见识浅薄贸然发言,以下犯上,实属罪过,请阁老恕罪。”
严升眼中闪过一丝差异之色,看了江如眠片刻,缓缓说道:“你这是为何?”
“我在朝堂上情绪激动,妄论军政大事,扰乱纲序,理应受罚。只是······只是不应连累到无辜之人,学生愿意承担一切罪责。”江如眠说话的声音很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严升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色,开口说道:“永叔啊,政见不同很正常,我也从未为难过你。你要记住,上疏让你贬官的,可是你的老师,不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