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也有些惊疑未定,“婢子亲耳听到太子殿下说的,南楚的文书今晨方到,这消息不日便将传出来,至迟不过来年三月,南楚的质子就要到金都了。太子殿下让我知会郡主一声,好叫郡主心里有个底,太子殿下还说郡主也不必慌张,便是谢郎君……谢斐来了,也只是个身份低下的质子,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秋蝉一头雾水地将书册捡起,开玩笑道,“这谢斐很可怕吗,郡主怎的如此惊慌,难不成他还是个吃人的妖怪不成。”
菡萏闭闭眼,一路逃亡的阴影还挥之不去,在她看来,这谢斐比起妖怪还要可怕许多。
“郡主,可要通知一声绣衣门,门里有不少一流刺客,不如趁机……”
“不必,谢斐不能死,”徐晗玉稳住心神,缓缓踱步到窗前,“何况对付谢斐这种人若无一击必中的把握,就不要轻易出手。”
“他没有什么可怕的,往昔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仰他鼻息,如今易地而处,我为刀俎,他为鱼肉,我何必怕他。”
徐晗玉眸子里映着窗外的寒雪,眼神渐渐明晰起来。
淳熙二十四年,泉州郊外。
“郎君,六皇子从昨晚开始便哭闹不停,咱们今日进了泉州,在城里歇一晚再走吧。”
“同北燕的使臣相约的明日在婺城相见,若明日到不了婺城,怕是北燕那边会有微词。”刘玄木心有顾虑道。
“刘玄木,咱们是去给人家做人质的,你便是时时刻刻顺了北燕的心意,又能得个什么好,难道北燕还会因此高看你一眼不成。”
白谷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丢了边防图,郎君大大小小受了多少责罚,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便要从南楚千里迢迢赶去北燕做什么鬼人质,也不知道得受多少磨难,就郎君这个性子,能不能活着回南楚都是两说。
大司马真是心眼偏到了川江上去,分明是大郎君弄丢的边防图,却偏偏只怪到自家郎君头上,府里大大小小五六个郎君,却要挑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去北燕受辱!
还有那个杜女郎,白谷总算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平日里同郎君殷殷切切,你侬我侬,没想到竟然是个细作,翻脸不认人,把他家郎君好一个算计。
说来说去,最惨的还是郎君,一颗真心喂了狗,还要受此磋磨,到了北燕也只能小心翼翼求一条生路。
“唉,”白谷面露凄然,哀哀切切叹个不停。
“我还没死,你叫什么丧。”谢斐啃了一口手上的干粮,硬的要死,嫌弃的扔在白谷身上,“难为你还能买到这么硬的馒头。”
白谷捡起馒头,不顾谢斐的讥讽,哀怨地瞧他一眼,“郎君莫要挑剔了,如今好歹还能吃上白面馒头,进了北燕恐怕只能吃糠咽菜了,咱们总得提前适应不是。”
谢斐冷冷瞪他一眼,翻身上马而去。
刘玄木眼睛一抽,捂住白谷的嘴,“你就少说几句吧,主子心里自有成算,咱们不会死在北燕的,进了城你赶紧把主子的干粮给换了。”
泉州城下,谢斐瞧着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想到了数月前让她跑掉的那一幕,不由捏紧马僵。
刘玄木自然知道他心中症结,宽慰道,“主子无需忧虑,咱们安排的人手已经混入绣衣门,早晚有那个细作的消息,假以时日属下定将她碎尸万段,一解主子心头之恨。”
谢斐垂下眼眸,一夹马肚,当先进了城。
六皇子年纪尚小,平日里娇生惯养的,现在骤然离了熟悉的地方,惊恐之下害了热疾,高烧不止,哭闹不停,为着六皇子养病,谢斐一行在泉州耽误了三日,到的婺城见到北燕来接应的使臣,自然受了不少白眼奚落。
“我们北燕不比南楚,惯来是讲规矩的,谢郎君既然入乡就得随俗,无论是大司马的儿子还是皇帝的龙子龙孙概都一视同仁,如今还没入金都,郎君不守时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等到进了金都,遍地都是贵人,若谢郎君不守时又得罪了谁,那可不是轻易就能囫囵过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