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两侧的小贩都收了摊,店铺全都关门打烊,到处都寂静无声,只余车轮压过青石板路的辘辘声。一阵寒风吹来,沈柔打了个寒颤,连忙放下帘子,往里头缩了缩。
卫景朝嘲笑道:“知道冷了?”
沈柔瞪他,却只换来他又一声轻笑。
马车一路驶进都护府。
在前院外,卫景朝就牵着不情不愿的沈柔下车,徒步往院子里走。
穿过花园时,他脚步一顿,沈柔脚下一个趔趄,骤然清醒,抬眼问:“怎……”
她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顿时瞪圆了一双水雾蒙蒙的眼睛。
夜色沉沉,雾气萦萦。
一顶大红的花轿,停在花园中央,花轿上的流苏随着冬风摇曳。
几个轿夫打扮的人站在一旁。
踏歌领着几个侍女,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手中捧着托盘,托盘上是大红的嫁衣与花钗冠。
沈柔怔然片刻,下意识转头看向卫景朝。
卫景朝轻声道:“去换衣裳。”
踏歌拉着沈柔去一旁的房屋内换嫁衣。
沈柔呆呆楞楞任她扒了身上衣衫,换上一身红绫婚服,戴上花钗冠,一张大红的盖头遮住她的视线。
手中还被塞了一只长命如意锁。
花轿摇摇晃晃,从花园内抬到小院内。
没有刺耳的唢呐声,没有震天响的锣鼓声,一挂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硝烟气息遍布。
卫景朝的手,掀开了轿帘。
他的声音,温柔如三月的春风,带着无尽情意,语调缠绵:“柔儿,把手给我。”
沈柔下意识将手递给他。
卫景朝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大堂。
大堂内披红挂彩,正中贴着大红的“囍”字,几盏灯笼摇曳着昏昏烛火,人影便随之晃动。
卫景朝拉着她的手,声音又轻又低:“柔儿,该拜堂了。”
沉沉月色被雾霭遮掩,门外树影婆娑。
一拜天地,夫妻对拜,沈柔盯着他黑色的官靴,慢慢回过神,有一刹那的犹豫。
可终究是随着他,缓缓弯腰拜下去。
随后,二人牵着红绸进了卧室。
沈柔坐在榻上,双手微微颤抖着。
卫景朝手握撑杆,挑开她覆面的红盖头,露出那张欺霜赛雪的娇美容颜。
灿烂的花冠敌不过她清艳的脸庞,纵然不施粉黛,仍美得叫人心折。
卫景朝弯腰,抚上她的脸庞,轻声唤:“柔儿,这是你的婚礼。”
白日里,她的羡慕那样明白,现在他给她一个婚礼。
卫景朝柔声道:“你的嫁妆,以后我一样一样补给你,好不好?”
烛火下,他穿一身红衣,俊眉修目,朗朗如玉,不似世间俗人。
就好像,是她梦中的仙人。
红衣的男人,更像是一场虚幻的美梦,引诱着她沉沦。
沈柔的眼泪,倏然落下,一颗一颗连成串。
她泪眼朦胧望着卫景朝,几乎是沙哑着嗓子问:“卫景朝,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你觉得,这深夜里无人知道的婚礼,就是我想要的吗?”
不等卫景朝反应过来,她豁然站起身,指着桌上的合卺酒,哑声道:“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吗?”
“拜了天地,天地就能承认我们这无媒无聘的婚姻吗?”
“这红烛燃到明天早上,我们就能一生一世不分开吗?”
“结了发,就能白头偕老吗?”
她泪眼婆娑盯着卫景朝,几乎是质问,“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婚礼吗?”
卫景朝怔然不语。
沈柔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抹了抹眼泪,声音很低,“卫景朝,我只是想光明正大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