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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2 / 2)

下人一刻不敢耽误,连忙进屋抬了把贵妃椅出来。

青萍来到霁雪院外,谢文钊站在石阶下,他身穿了一件蓝色的圆领长袍,脸上倒是不见怒色,反而因这一路上都在想曲寒烟说的孟弗会骂人一事,脸上还残留了些许笑意,青萍屈膝行礼,道:“夫人请您……进去。”

谢文钊奇怪青萍说话怎么还一顿一顿的,他嗯了一声,抬步走进霁雪院。

霁雪院里,李钺坐在一株极大的椿树下面,树影斑驳落在他散开的裙摆上,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得极快,凉风吹动他的衣衫,簌簌响动。

青萍走过来,轻声道:“夫人,侯爷来了。”

李钺嗯了一声,却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扇着扇子。

谢文钊往前走了两步,他发现今日的孟弗似乎的确有几分古怪,从前的她绝对不可能穿成这个样子坐在外面,也不可能听到他来一句话也不说。

不知为何,谢文钊身上的压力陡然增大,院中虽有不少的下人,可四处除了摇动扇子时风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他莫名产生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随即谢文钊便安慰是自己想多了,这里是侯府,是他的家,有什么需要紧张的?他收起这些无关紧要的思绪,开口向李钺问道:“你的病怎么样了?今日大夫来看过吗?”

李钺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谢文钊微微皱眉,这实在不像说孟弗会说出的话,她今天是怎么了?

他无声地打量了孟弗一眼,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坐在那里,眉眼低垂,左手搭在石桌上,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她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这副样子无端地让谢文钊感到害怕。

当谢文钊察觉到自己心中害怕的情绪时,顿时失笑,自己已经没用到这个田地了吗?会被一个后宅夫人吓到?孟弗能有什么好怕的?她做过的最可怕的事便是生生拆散了他和孟瑜,她再也没有值得他在意的地方。

谢文钊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的脸色渐渐冷下来,问李钺:“今天早上寒烟来给你请安了吧。”

谢文钊在帝都内经常被姑娘们形容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唯待孟弗极为冷淡,在孟弗刚嫁入侯府的那一年,他甚至见都不愿见她一眼。

孟弗对这桩亲事本也没抱有什么期待,从新婚之夜谢文钊宿在书房里时她便知道谢文钊不喜欢她,不过没有人说过婚姻必须要两个人互相喜欢,她对谢文钊的冷淡习以为常,对他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妾室无动于衷,现在换成李钺,就更加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李钺撩开眼皮,斜了谢文钊一眼,随后刷的一下收起扇子,慢悠悠道:“是啊,怎么啦?”

这要是在宫里,高喜见到他这副模样,此时定然已经跪下请罪,然而此时谢文钊还意识不到危险的到来。

他继续问道:“她向你提霁雪院的事了?”

“提了。”李钺道。

“你是怎么说的?”

李钺从贵妃椅上站起身,缓缓转过身,看向谢文钊,合起的扇子轻轻落在手心里,发出一声脆响,他说:“我说,不行。”

随着李钺话音的落下,不远处的下人们只觉得心脏一紧,特别想逃离眼前的这座院子,好像这里是什么魔窟血池。

而谢文钊的反应其实比这些下人们还要大,他从来没有见到孟弗这个样子,但又觉得这个语气有那么些许的耳熟,他的声音无意识地软下几分,对李钺道:“昨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李钺呵了一声,他此前见过谢文钊许多次,虽算不上十分了解,但觉得这人也还凑合,没什么大才,却也不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现在真是来替曲寒烟兴师问罪的,原来又是没长脑子的,跟魏钧安他们一个样。

他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冒上来,挑眉问谢文钊:“我与你说好了吗?”

“你说会考虑。”谢文钊道。

“所以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李钺又笑了声,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意,他问谢文钊,“我说考虑了便是与你说好了吗?”

谢文钊抿着唇,不知要如何回答,在往常,孟弗说要考虑,差不多就是答应自己道意思,即便偶尔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实现,最后也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

她今天是怎么了?被什么妖魔鬼怪上身了吗?

李钺哼笑了一声,讥讽道:“真不知道你这样是怎么在户部任职的,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办事的?是靠自己的臆想吗?钱东舟说考虑一下,就是应了你们?真好啊,朕……我不知道在户部办事能这么容易,我都想去找个官做了,说不定钱东舟见了我,也会说考虑一下的。”

谢文钊很少与人交恶,从小到大更是从来没有与姑娘吵过架,李钺说的这么难听,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最后深吸一口气,道:“孟弗,你不必这样冷嘲热讽,我为什么会以为你答应了这件事,那是我原本以为你素来温柔大度,识大体,懂分寸——”

他的话没有说完,被李钺厉声打断,道:“谢文钊!”

李钺将手中折扇往石桌上重重一摔:“你说以什么身份过来替曲寒烟要这霁雪院的?宣平侯府的侯爷?还是她的夫君?或者是一个想要闲着没事干的好心人?”

“我便不说宠妾灭妻这些没用的话,从前温柔,那是从前愿意给你们脸,现在我发现你们是越发的不要脸了,这样实在不好,你们是根本没想着给自己留点脸面,”李钺停下来,咳了一声,又继续骂道,“作为一个侯爷,你插手后宅之事,还闭着眼睛乱插,是你昏了头,作为夫君,曲寒烟的院子不好你没法解决,那是你自己无能,而作为一个闲着没事干的蠢货,迷信这些风水八字之事,那就完全是你脑子不清醒了,现在是谁不识大体,是谁不懂分寸,你来给我好好地说一说。”

李钺向来擅长阴阳怪气、冷嘲热讽,骂起人来更是不留余地,他现在说起自己从前温柔竟也没觉得一点心虚。

“怎么不说话?”李钺抬手在石桌上用力一拍,下人们跟着就是一哆嗦,“说话啊!”

从被李钺叫了全名的那一刻起,谢文钊就有些懵了,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到了朝堂上正在被陛下训话。

尤其是那声谢文钊,他差点当场就跪下了。

他半晌憋出一句:“……你刚才叫我的名字?”

“有问题?”李钺冷笑道,“你都叫我名字了,我凭什么不能叫你的名字?是你的名字比较金贵,还是这三个字叫了会死人?”

谢文钊动了动唇,又不知自己该从哪里反驳李钺。

李钺说的太理直气壮,他觉得自己要是认真与他计较此事,最后说不定还得被他嘲笑一顿。

“还有,曲寒烟身体不好,想换一间院子,怎么?她是没长嘴吗?要你来说?”李钺看着谢文钊这副样子就来气,嗤笑一声,讥讽道,“贱不贱啊你!”

谢文钊觉得李钺现在说的实在太过分,他在汀水阁的时候本来还不信孟弗会骂人,曲寒烟叮嘱他的话被他当做是一个笑话,结果来了霁雪院后被李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他此时也有些恼怒,道:“你简直不可理喻,不就是间院子吗?你至于这样吗?”

“不就是间院子?你觉得她住的院子不好,你把你的院子给她啊!”李钺转身在贵妃椅上坐下,又是冷笑,明明现在他坐着更低一些,却仿佛谢文钊自己才是那个被彻底压制的人。

李钺道:“谢文钊啊谢文钊,慷他人之慨,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你还好意思过来问我至于吗!不是自己找骂是什么!”

“你这个侯爷是怎么做的?竟迷信这些没用的东西,被个姑娘牵着鼻子走,我若是你,现在被人点醒了,早就找一根绳子吊死了,你竟然还有脸过来,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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