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走出迎鹤堂,并肩走在碎石小路上,此时月明星稀,荷香涌动。
两相无言,姜恪停住脚步,故意冷着脸:“前面直走就是大门了,大将军好走不送。”
陆绥微勾唇角,回过头来看向他:“兄长何故这般冷漠?”
姜恪气噎:“大将军折煞我,这声兄长,我实在当不起。”
真要论起岁数来,他比陆绥还要小两岁,这厮分明就是借着这声“兄长”占他那傻妹妹的便宜。
当真是其心可诛!
陆绥扼袖上前两步,笑道:“姜兄,从前你我同在弘文馆共事时我便发觉,你似对我颇有微词,不过,想来这大抵是我心胸狭隘了。日后你我都是一家人,还望姜兄看在妧儿的份上,收起对我的成见,你我友好相处,可好。”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姜恪气得横眉竖目:“你少来跟我套近乎!今日你来这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陆绥负手立于竹前,眉眼平静:“我要带她,去见我阿娘。”
“你知道,我要听实话。”
“两日后。两日后,我自会告诉你答案。”
说罢,他拂袖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姜恪愣了半晌,待反应过来时,只觉胸口气得直突突。
他侧目冷声道:“你看看,这厮究竟有多狂妄,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妧儿为何偏偏看上他这块又硬又臭的石头!”
贴身侍从抬眸远远看了一眼,那如松如玉的人已经走远。
“想必,想必是因为大将军长得俊吧。”
姜恪一噎,更觉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后甩袖离bbzl开。
这厢,待跟随陆绥出了姜府,崔四忍不住问道:“郎君,奴还以为您是打算向姜尚书提亲呢,怎么……那您上前安排奴的事?”
陆绥自姜家仆人手里接过朱丝马缰,纵身一跃跨上马背。
“吩咐你的事照做就是,哪那么多废话。”
崔四打了个颤,缩着脖子压低了声。
“不是奴废话,实在是……实在是全府上下盼夫人跟盼星星月亮一样,奴也是替您着急……”
陆绥遥望苍穹星河,微微一叹:“娶她这件事不比上阵杀敌光靠蛮力,还需徐徐图之。”
翌日,姜妧刚晨起便从下人口中听说了昨晚上的事。
得知原委后,她惊得半晌哑口无言。
直到收拾妥当向齐氏问安,坐上马车离开姜府时,她尚有些发怔,春汐在一旁叽叽喳喳,勉强让她分了些神。
马车驶出安邑坊,顺着一条平坦土路直奔西南,过了分岔岭,忽而停下来。
车夫道:“二娘子,陆将军来了。”
姜妧眉心一跳,吩咐春汐和岚芝扶她下去。
今日天色阴沉,瞧着像是有雨,空气有些许沉闷压抑。
陆绥高坐马背,冲站在马车旁的姜妧弯了弯唇,伸出一只手:“上来,我带你骑马过去。”
姜妧瞥了眼那骏马,悠悠道:“我坐马车岂不舒坦些。”
他轻轻低笑,策马缓缓走来,至跟前停下,姜妧尚未反应过来,他竟俯身单手搂着她腰将她提上马背,侧坐在他身前。
春汐和岚芝错愕到不知说什么好,姜妧两手胡乱抓着他衣衫,生怕一个不稳掉下去,一壁道:“你还说你最是守礼,这光天化日的,哪有你这样的……”
说着说着白皙脸颊“腾”的一下烧起来。
陆绥一手搂紧她,提防着她掉下去,一手攥着缰绳调整马头,附在她耳边道:“阿娘盼着见你,骑马速度快些,你且担待我一次。”
说罢又侧目道:“你们慢慢跟来就是。”
俩丫头皆垂眸低笑,目送两人策马离去。
姜妧被圈在他怀里,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却如何也消解不了她脸上的滚烫。
她的腰背贴着他的胸膛,那样坚实而雄厚的触感,让她心中悸动难以抑制。
她不得不主动寻个话头:“为何突然想起来带我去见伯母?”
陆绥唇边掠起淡淡的笑,良久才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阿娘见到你定会很欢喜。”
……
宁国公府位于永安坊,远离长安喧闹街市。
未到跟前,陆绥便勒紧缰绳,远远看着门上匾额,眼角有些微湿润。
六年前,他弃笔从戎离家上战场,归来时被宁国公在祠堂祖宗牌位前重鞭笞打,一身皮肉皆绽开,无一处完好的地方。
陆夫人痛心疾首昏死过去,宁国公逼他发誓不再做武将,而他倔强地回以沉默,于是,国公爷忍痛将他驱赶出去,便放下狠话,日后权当没他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