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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中走出来时,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落了。
姜妧托着腮就地坐在右手边的游廊下,望着檐角破旧的铜铃有些出神,脑子里七七八八想了一大堆,有关姜卓,有关姜妤,有关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境。
春汐将那文房四宝交给姜卓的仆从后便走来陪她,见她若有所思便未打搅,只静静坐在一旁守着。
房中二人密谈些什么她们无从可知,只知两刻钟后,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绥负手走出,姜卓紧随其后,毕恭毕敬地向他作了一揖:“将军慢走。”
陆绥拱手回礼:“姜二郎,我在军营静候佳音。”
其态温和,其声平稳,这样的礼遇,让生平饱受他人怠慢的姜卓鼻息发烫。
他再次行了一礼,转头吩咐道:“阿福,替我送陆将军出府。”
“不必劳烦。”陆绥微抬手,转而凝目寻向立于廊下的姜妧,“我还有几句话要与令妹说。”
姜卓循声望去,廊下佳人亭亭玉立,月桂罗襦华清冷艳。
这样的女子,若是生于乱世,必是红颜薄命。
“将军请便。”他道。
陆绥微颔首,随即朝姜妧走去,到了跟前,他拂开她额前碎发,低声道:“带你去个地方可好?”
“去哪里?”姜妧欣然问道,转而看见高挂的灯笼又有些迟疑,“这么晚了,我可能没法出府。”
站在她身后的春汐耳尖地听到他们的对话,当即小声道:“小娘子忘了,咱们姑爷会翻墙。”
“……”姜妧羞臊得耳垂都红了,抬眸看向陆绥时,发觉他也正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她说得对,你家姑爷会翻墙,你还愁没法把你带出去么?”
姜妧听不下去了,踮着脚捂住他的嘴:“不许乱说,咱俩还没成婚呢!”
陆绥笑意更甚,抓住她的手吻了下。
这回,姜妧只觉浑身都跟被火燎了似的,恨不得寻个池子跳进去凉快一会儿。
她脚底软绵地被他牵着往墙角走去,一个晃神的功夫,他便搂着她踩着一半人高的大石缸越上墙头。
身子腾空后,姜妧心跳都慢了半截,两手死死抓着他的脖子,半张脸埋在他胸口,颤着声道:“三郎,你慢着点,这要是摔下去,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可就要破相了!”
陆绥哭笑不得:“放心。”
等那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春汐愣在原处目瞪口呆,半晌嘀咕道:“我说错了,姑爷不是会翻墙,姑爷这是会飞檐走壁……”
这厢,等院里没了动静,姜卓抬脚往屋内走去,阿福跟着进到居室,将手里的盒子递上。
“郎君,这是二娘子送给您的生辰礼。”
姜卓坐在椅上未曾抬眸,只顾提笔写信,写毕,他吹干墨渍,折叠好塞进信封里。
“你去豫王府走一趟,将此信交给他,并替我转告,就说,他交代我的事,恕难从命bbzl。”
“是。”
待阿福离去,姜卓盯着桌上的那碗放凉的面发了好一会儿呆,良久方拿起银箸,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离开姜府后,陆绥骑马带着姜妧直奔东郊,此时月明星稀,坊门已经关闭,然看守坊门的人看到他后立即便放了行。
姜妧侧坐在他身前,风吹发梢,拂过她莹润的脸庞,带来丝丝凉爽,炎炎夏日变得无比舒畅。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一个没人的地方。”
姜妧抿唇轻笑,不再多问多言,肆意感受着这难得的快意。
两刻钟后,陆绥勒马停下,借着月色,姜妧朝四处看去,隐隐只见得一片粼粼小湖,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陆绥翻身下马,伸出手递给她:“下来吧,我接着你。”
姜妧丝毫也不曾迟疑,摸索着跳进他怀里,待站稳后,他从腰间摸出个火折子,打着后一手牵着她,沿着一条小径往湖边走。
此处荒郊野岭,小径两旁满是杂草,有的都有半个人高,丛中有虫鸣,有蛙叫,已有蝉音,姜妧从未有过这这般融于四野的经历,当下不由的既激动又紧张。
陆绥走得很稳,护着她小心翼翼来到湖畔前,一只小船停靠在岸边,他扶着她登上船,将里面的一只风灯点亮悬在船舱上头,暖黄的灯光霎时照亮一小方天地。
满池碧绿青翠的莲蓬,繁盛鲜艳的莲花,湿润的水珠,受惊而惊慌躲进莲叶下的游鱼……
姜妧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拽着他衣角轻声问:“三郎,你带我来的这里是叫仙境吗?”
陆绥揉揉她头发,低笑:“嗯,仙子可是久在人间食烟火,把自个儿的家都忘了?”
“仙子?”姜妧扭头疑惑地望着他,迎上他满目笑意登时反应过来,脸红心跳道,“我才不当什么仙子,听说仙子都是喝露水,那岂不是会饿死。”
陆绥仰面轻笑,爱怜地捏捏她脸颊:“坐好,我去划船。”
“嗯!”
一叶孤舟,他站在船头划桨,她坐在船尾哼曲,风灯忽明忽暗,皎洁月光洒满地,和着晚风,如胶似漆。
待船缓行后,姜妧偷偷把鞋袜脱了,赤着两脚在水里荡来荡去,左手一只莲蓬,右手一朵莲花,头顶戴着个硕大的莲叶,整个一采莲娘子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