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那样的傀儡,又不敢直面她的面容,自欺欺人地要她戴上面具、又要所有人喊她清涟君——”
能在云端面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是很难得的,冷硬的,夹着怒意的,毫不留情的,她唇齿间像是含着寒气,一字一顿道:“我若是问你这些事的缘由,你是不是也要说一句、你不知道?”
“——”
所有紧绷着的暴戾与杀气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旋即却如同破了洞的气球般忽的瘪了下去,御久用力绷住的视线颓然垂下,她愣愣看着地面,喃喃道。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我好像只是觉得……”
她慢慢将方才扣入地面的手指拔出抬起,看着血迹斑斑的指尖,恍惚间突然想起方才红裙的女人在阳光下变得透明的手指。
“……如果她真的只是清涟君的话,”梦呓一般,御久低声道,“我就可以……”
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三十多年前她就曾体验过一次。
分明不久前还是如日中天的天外天掌门,名震天下的第一修士,某日却狼狈不堪地带着一身伤回到门派,在几日间便以骇人的速度衰弱下去。
整个天外天都为之震动,德高望重的修士和医师来了一群又一群。如今想来,那大半原因该落在她在日前的那场争斗里受的伤很重又不肯受祭莲的治疗上。自己跑出来不说,还撑着那点难以言喻的心气把祭莲为她包扎好的伤口都解开重新搞的乱七八糟,最后搞坏了身子也是理所当然。
但又不仅仅只是这样,在御久烧的头昏脑涨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听到有医修在说,似乎是生了心魔。
心魔,哪里来的心魔呢。御久木木地想,啊,还能是哪里呢。
再之后的事情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上的伤势很快好起来,她做出一切无恙的样子和心魔共生,那样过了多久呢,几个月、半年或者一年甚至更多,她没和任何人说起过,也没再见过祭莲。
反正曾经的“清涟君”也只与她私下来往,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她。这样也挺好。御久有时候会这么想。不过是夜不能寐,不过是心力交瘁,不过是被她亲自奉成天外天象征的莲花她再也没胆量去看上一眼,这样也很好,很好。她可是天外天的掌门。
但心魔到底是存在着的。在每个无力防备的夜里蚕食她的一切。御久终于开始力不从心,像是当年跌跌撞撞回到门派的那个夜里,她被暴起的心魔所伤,整个人奄奄一息,恍惚中想着明明她白日看到的那个人影只是穿着红裙而已,其余的地方半点都不像,为什么她会认错呢。
而本尊在那个夜里突然出现。她一如既往。她光彩照人。
御久在那一刻悲哀地意识到,这就是她的心魔了。
与祭莲相识后的第一次,御久觉得她不喜欢祭莲穿红裙。鲜艳的红色太过艳丽,和同样颜色的血液黏在一起并不显眼,总让她有种她还没有做出这种事的错觉,仿佛一切都还畩澕有挽回的余地,可怀里的温度却不容置疑地消散下去。
明明除掉了心魔,却连呼吸都觉得痛的要命。御久跌跌撞撞地向清涟湖跑去,她本来只是想去问心的,已经难以辨别自己的道心是否还真的存在着,她狼狈地落到荷叶上,刚刚深吸了一口气,却赫然看到周围水面上顷刻间开满莲花。
她就被困在了这里,从此再没能走出半步。
“虽然她没说过,但我猜……”云端的声音重又响起,叹息般轻声道,“……她最后做的药,本来是要给你用的吧。”
御久茫然地抬起头,她想问是什么药,却如鲠在喉般没能发出声音来。她意识到真正的死亡快要来临了,脑中却依然混混沌沌的理不清楚。
这该是延续当年的那场死亡,毕竟她在“闭关”后身体就恢复了正常,除去她无法自如四处活动外都与全盛期无异,御久从来都以为这是因为她除去了心魔,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现在又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溃不成军呢。
那些莲花,那些几十年来都不曾凋谢过的莲花,是做什么的呢,是哪里来的呢——
没有来由的,御久突然笑了,眼前已经模糊成一片,只有那个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身影那般清晰,红裙雪肤,清丽无双,像是过往的每一次相见,总禁不住让她心跳加速。
只是这次,直到最后,祭莲也一眼都没有朝她看过来。
“……这样啊。”御久寂寂地笑了,轻声开口道,“云端,我真是……很羡慕你们。”
御久闭上眼,在思绪消逝的前一刻清晰而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会成为忘川边上的孤魂野鬼,不知要蹉跎多少个日夜。却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像是只相交一次的线,她带着御久记忆里所有的花和灿烂的春日,从此再不回头。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这段写完真是长出一口气
完结倒计时了兄弟们!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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