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温印起身。
撩起帘栊出屋时,温印转身看他,只见李裕的目光还凝在案几上的一处,环臂出神,是在思量事情。
温印心底澄澈,好容易有甘雨这条线索,在李裕看来,起码应当是最稳妥的,也是最容易的,所以才会让她先找人接触。
但没想到,这条线索才刚开始,就断了……
这是条暗线,一旦暗线被发现,还可能藏着更多的祸端。
温印知晓李裕为什么会刚才那幅模样,出了甘雨的事,李裕早前的打算恐怕要全盘推倒了……
这几日断断续续都在落雪,脚踩在雪上咯吱作响。
温印披着狐狸毛披风,黎妈扶着她,“夫人怎么想着去梅苑了?”
温印轻声道,“不能一直呆在屋里或苑中,久了,旁人或多或少都会怀疑,我是,你也是,所以抽空来来梅苑散散步。”
黎妈会意,“还是夫人周全。”
温□□中惦记着甘雨事,也担心韩渠,遂又问道,“对了,黎妈,晚些寻卢管事一声,我早前让换的桌椅,陈设还有屋中各处的盆景年前能换好吗?要他问起来,就说我说的,新年新气象。”
“好。”黎妈应声。
周围没有旁人,只有朱媪和另外两个粗使的婆子远远跟着,黎妈悄声问起,“夫人平日对这些也不曾这么讲究,这次怎么……”
温印沉声,“问起来,就说我讲究。”
黎妈点头。
温印不傻,如果单单只是折腾建一处暖亭,旁人多少都会觉察,但她把旁的都一并折腾了,暖亭这处才不引人注目。她还要继续折腾,这一阵是桌椅,陈设,盆景。等开春了,池塘花苑,还有长廊,她都要动一遍……
行至梅苑中的那处废弃的旧亭处,温印驻足。旧亭已经年久失修,破败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温印想起李裕晨间同她说起过离院和思楚苑的由来,那这处,应当就是早前的思楚亭了。
之前在梅苑见过,并未觉得特别,但在听完思楚亭的由来,反倒想在这处坐一坐,“黎妈,走得有些累了,在这处歇一歇吧。”
“好。”黎妈朝身后的朱媪道,“收拾一下,夫人要在这处歇脚。”
朱媪赶紧和旁的粗使婆子连忙上前,很快便将旧亭中歇脚的地方收拾出来,擦干净,又置了坐席、软垫和茶具。
黎妈给温印泡茶,朱媪几人则在远处候着。
黎妈在厅中伺候时朝温印说起,“对了,夫人,今日还有一事。”
“怎么了?”温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
黎妈道,“这些时日,老奴不是时常麻烦院中的禁军帮忙扫雪,也会塞些酒钱给这些值守的禁军吗?一来二回,也都熟络了。今日晨间,老奴请他们帮忙扫雪的时候,他们说话也没避让着,老奴听有人提了嘴,说苍月的太子明日会抵京。”
“苍月太子,柏靳?”温印微讶。
黎妈应道,“老奴也不清楚,就听他们提了一嘴,便想着同夫人说声。”
苍月太子柏靳,温印倒真听过。
苍月与长风毗邻,在临近诸国里,苍月时局最稳,柏靳对商家的政策又很开明,同苍月做生意,后顾之忧很少,所以娄家近年来同苍月做的生意逐渐增多,而且都是可以走量,也持久的生意。
温印又抿一口茶水,而后才放下茶盏,如今在离院,耳目闭塞。黎妈若不提起,她都不知柏靳来了长风过国中。
但眼下长风正值多事之秋,柏靳来长风做什么?
从梅苑离开,温印又去了书斋坐了好一阵子,在书斋了用了晚饭才回了苑中。
元宝守在屋外,悄悄同温印说,殿下在屋中坐了一日,几乎没怎么动,也没吃东西……
东西都没吃,温印心中约莫有数了。
“我知道了。”温印撩起帘栊入了屋中。
已经入夜,案几前的灯盏会映入人影,所以李裕已经不在案几前,而是在床榻上,同早前一样,靠着床榻临近的墙侧屈膝坐着,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随意放在身侧,仰首望着一处出神。
其实李裕不提,她也能猜出几分。
像甘雨这样的关键角色出事,事情已经不像早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甘雨同李裕几乎没有什么接触,身份都被发现,那甘雨若是出事,甘雨背后这条线便几乎不能再用了。
李裕不能冒这个险。
甘雨的死,让李裕骑虎难下,也进退维谷。
李裕年纪不大,眼下还能安稳坐在这里,没有颓丧,就已经不容易了……
“不吃东西吗?”温印轻声问起。
李裕还在思绪中,下意识应声,“我不饿。”
温印没有勉强他,只是看了看他,“那我去耳房洗漱,你有事唤我。”
李裕应好。
温印从耳房出来时,头发已经擦干,只有发丝还沾了些许水汽,早前的衣裳也已经换下,换上了睡前穿的衣裳,脸上带着沐浴后的红润。
李裕微怔。
“别想了,明日再说吧。”温印伸手去抱被子,应当是想睡地上,李裕伸手握住她的手,打断道,“温印,我想到一些事情,你能听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