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依然灰蒙蒙的,不见日头,分辨不出是早上还是傍晚。
一场大雨刚刚停歇,他这身体被淋得湿透,侧躺在草丛中。他能看到浅绿色的草叶很长,晶亮的露珠凝在上面,如散落的珍珠一般。从他这个角度,草叶的缝隙中,还能隐约望见一座砖石修葺的坟冢。
这应该就是在坟地。他定了定神,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惊恐或忧伤。
圣教之中如他这样名姓都不配有的药奴,死了之后就会被丢弃在乱葬岗。只不过他的衣物为何如此齐整?
药奴生时衣不蔽体,死了全身剥光扔在乱葬岗,他亲眼见过的。如今他不仅上下衣装整齐,甚至穿着合脚的麻鞋。虽然是粗布麻衣,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并不舒服,却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周遭的景致也不太像圣教后山的乱葬岗。
头痛欲裂,他脑中翻涌着陌生的记忆。那不是他,不是一个小小的药奴能理解的事。他慢慢明白了,或许是他的魂魄占据了这个叫池歆的人的身体。他已经死了,却没有变成孤魂野鬼,而是变成了池歆?
稍稍侧身,能在积水的泥洼之中看到“自己”的容貌,池歆与原本的他长得竟极为相似,年龄也相仿,都是苍白消瘦的少年。他们两个宛若双生,也许是因此,他才能进入池歆的躯壳。
更让他惊喜的是这里并不是魔教的地盘,而是遥远的江南。
他听人讲过江南。那是一位被关押在圣教药庐,来自江南的名医,每逢年节思念家乡和亲人,名医会给他们这些在药庐出入的奴仆们讲讲江南风光。在那名医的描述中,江南之地烟雨朦胧,鱼米之乡,很少下雪,气候温润,遍地都是吃的。
怪不得这里没有皑皑白雪,怪不得这里的雨都是暖的。
池歆这个名字真好听,只是不知正主魂飞何处?他寄居在这人身躯之中,又能否长久?旁边的坟冢是池歆的母亲,模糊的记忆片段里似乎还有他的父亲和兄弟姐妹的身影。那他为何现在会孤身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