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知道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的道理,所以在贺晴媛的建议下,先买了几本书,等到看完并做完笔记后,再多买一些相关书籍。
她站在书架旁,手指在几本书籍上轻轻拂过:“《大数据时代》、《风云人物采访记》、《新闻采访方fǎ • lùn》……”
犹豫了一瞬,她拿出了那本《风云人物采访记》,刚开始看有趣一点的书籍,更容易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池安坐在书桌前,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这本书的第一页。
算起来,最近几年她只在高三马上要高考的时候,在徐云瑶雇佣的各科老师讲课的时候学进去过习,等到了大学之后,她在课堂上听课的时候很少,汉语言文学这个专业,只要在考试前临时抱佛脚,背上那么一天,基本上就不会挂科。
要形成一个好的习惯需要很久,可是要沾染上一个坏习惯却只需要一瞬间。
池安一只手撑着下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在徐家居住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才刚上二年级,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她的跳级生涯,因为说要让她全面发展,所以徐云瑶给她报了十来个特长班,把她空余的时间填的满满当当。
每一门特长课的老师见到她后,都会对着她无奈的摇头,眼中总是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好像她是一个难以雕琢的朽木,每次讲的知识点都晦涩难懂,听起来很厉害,但是她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每当她听不懂后提出问题时,老师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更加难看,还夹杂着几声沉重的叹息。
久而久之,她就开始厌恶起了这些特长班,包括一直以来她都很有兴趣的钢琴和绘画。
可是当她鼓足勇气向她的母亲说出她的想法时,却得到了她满是不理解的目光:她说她不知道她所厌恶的这些,是多少人的求而不得。
她在母亲的劝说下,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学习。
直到有一天,她在哭着练琴时被徐云瑶发现,知道她的想法后,她决定停下所有的课程,为了补偿她,还送给了她很多小说、碟片和游戏机。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了自己的堕落生涯。
她有的时候会在某一个时间,从小说里抬起头,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其实,她好像也没有想得那么差,虽然几乎不学习,但是课堂上老师讲了一遍的知识点,她就都能掌握,一连串的跳级也没有让她的成绩太过拉跨。
但是下一秒,就会被小说里的情节冲击,全神贯注地投入进去。
想到这里,池安忽然回过神来,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明明说要好好学习,认真看书,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走神。
让她像以前一样写文章报道,看新闻热点可以,但是一看到书籍上关于那些关于专业知识的密密麻麻的字迹,她就有一种想要睡觉的冲动。
池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先看上十分钟,十分钟一过,她就可以休息上十分钟。
因为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时间算不上长,所以她半强迫半投入的看了十分钟的书,等到闹钟响起后,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涌上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好像学习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
她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想要好好放松一下。
想起她刚才脑海中回忆起的关于徐云瑶的事情,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徐家的消息了?
她手指在搜索栏里轻轻点了几下,看到出现在屏幕上的内容后,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知道没有气运后,徐家的公司肯定会受到冲击,说不定会重新倒退到以前的水平,但是她没有想到,徐家的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公司宣布破产清算,整个徐氏在前几天的时候,就彻底宣告破产。
池安看着手机上详细阐述徐家是怎样因为决策失误一步步走向毁灭的文章,脑海中思索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徐家破产了,她的母亲林蓉芝现在怎么样了?
说实话,她曾经在某一个瞬间,很厌恶她的母亲,厌恶她为什么会把徐家人看的那么重,厌恶她的眼中为什么从来没有她这个亲生女儿,厌恶她见到她时不时显露出来的嫌弃。
可是无论如何,哪怕知道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去徐家会有多困难,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她,把她扔给重儿轻女的外公外婆。
每一个月,她也从来没有忘了给她打钱,即使是她们之间闹得最僵的时候,也是如此。
池安紧抿着双唇,点开了手机的通讯录:
通话只是响了两声,就直接被接起。
她垂下眼睫,看着自己在笔记本上做的笔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妈妈。”
“安安。”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和她印象中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高傲优雅,一样的生疏冷静。
“我刚看到徐家的消息,你现在还好吗?”
林蓉芝看着自己新搬进来的公寓,二室一厅,一个人住的话,不大也不小,刚刚好。
这里虽然比徐家曾经的别墅小很多,但是她却不需要低三下四地去讨好谁,不需要小心翼翼地思考自己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
“我现在已经和徐远鸣离婚了,手里分到了不少财产,足够我生活的很好。”
“那就好。”池安听到她的回答,轻声回复,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生疏和客气,“注意身体,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知道了。”对面沉吟了一瞬,声音放轻了些许,“你也是。”
“再见。”
挂断电话后,池安放下手机,书房里响起了一声幽幽地叹息。
以后她和母亲最好的相处方式应该就是和以前一样,偶尔打上那么一次电话,生疏客套地说上两句。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过了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敲响,门口传来一阵询问声:“安安,外卖到了,快出来吃饭吧。”
“我马上就出来!”
孟雨英看着手里拿着披萨,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远方的池安,眉头微蹙:“安安,你怎么了?”
“啊?”池安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没什么。”
看到孟雨英眼中的关心后,她才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什么也不说,会让身边的人为她担心。
她低下头,咬了一小口披萨,咽下去后,轻声开口:“我今天看到徐家破产的新闻,有点担心我的母亲,于是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她们之间的对话根本就不需要她缩减,一字一句的复述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我只是觉得亲生母女能生疏成这样,也是很难得吧?”她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就在刚刚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我居然想不到两个人要说什么。”
“这算不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安安。”孟雨英走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揽住了她,“你还好吗?”
“其实我还好。”池安倚在她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只是这一阵子太忙了,我一次也没有联系过她。”
“偶然一联系,就觉得有些奇怪。”
感受着头上传来的有些温柔地抚摸,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其实,我印象里,她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安安,你要乖,你要听话,你要讨徐家所有人的欢心,包括做饭和整理卫生的阿姨。’”
自从来到徐家以后,每次她们两个人的见面后的开场白就是这些,见到有徐家人面色不对时,她会第一时间问她是不是惹他们生气了,哪怕是佣人们一阵抱怨,她听到后也会找她问上一嘴。
听到池安小声地诉说着曾经和她母亲的相处,孟雨英在她头上抚摸的右手忽然停顿了一下。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人闭着双眼,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茫然。
从很早以前,她就在想,为什么池安会是这样一个性格?乖巧懂事、善良听话、不怕辛苦,不管上级发下什么任务,她的回答从来都只有‘是’。
绝大多数人在知道自己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后,第一时间肯定是自我膨胀,幻想自己可以用能力呼风唤雨,直到经过社会的打压,才学会谦逊和潜伏。
可是池安好像直接省略了这一个过程,从始至终都没有‘飘’起来过。
听到今天她的话,孟雨英才隐约有了一点想法,如果她从小就被人耳提面命的教育她要乖巧,要听话,要努力地讨好身边所有人,久而久之,这些话已经深深地刻入到了她的骨子里,即使现在依然在发挥着作用。
虽然现在池安已经开朗了很多,可是在很多时候,遇到很多事情的时候,她都表现的太乖了,听话懂事,会自觉地把任务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上。
或许她都没有发现,她在和其他人相处的过程中,一直都把别人的需求,看得比自己更重。
就好像每一次她们出门时,池安总会下意识地征求她的意见。
即使她只是一个专门保护她的人而已。
“安安。”她低着头,温柔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心疼。
“怎么了?”池安从她怀里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神,轻轻眨了眨眼睛。
孟雨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笑着开口:“再不吃披萨就该凉了。”
……
徐云瑶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神色狠厉到有些陌生的自己,死死地攥紧双手,指甲在手心里刻下一个个带着血痕的月牙。
从徐家备受宠爱的小姐,变成现在这个落魄的连自己的订婚宴都保不住的人,最令她难以接受的,不仅仅是生活上急速削减的开支,而是身边以前那群熟悉人的嘲笑。
在她失去所谓的锦鲤气运的时候,她还有徐家小姐这个身份,在失去了徐家小姐这个身份之后,她还是沈江霁的未婚妻,可是现在,她连这个身份也要失去了。
想着刚才在回这里的路上,碰到了以前曾经说过几句话的黄攸攸,被她和她的姐妹嘲讽的头都抬不起来。
可是失去了徐家甚至连沈江霁都抓不住的她,根本没有反驳她们的勇气。
总是依靠运气,当运气消失时,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她用自己能力得到的,哪些是因为运气得到的,她变得越来越不自信,越来越怀疑自己。
最令她气愤的是,明明她前几天哄林蓉芝哄了那么长时间,希望她能够继续待在徐家,可是没有想到,一转眼,她就和父亲离婚了。
如果没有了林蓉芝,她最后一个用来牵制池安的手段也没有了。
没有池安,没有气运,她还怎么让徐家重新回到金市豪门之列。
徐云瑶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手。
锦鲤这个身份还是有用的,不管锦鲤是不是她,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眼中毫不掩饰地野心,缓缓勾起了唇角。
她和林蓉芝的关系算不上差,只要她和她保持好关系,说不定……
正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早就和她没有多少联系的塑料姐妹花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沈江霁看着身边那个女人的眼神,和之前看她时,没有任何差别。
可笑她还以为自己演技高超,骗过了沈江霁,原来他们两个都是演员。
他是什么时候对她的态度发生变化的?
她靠在椅子上,出神地想着:好像是在她跟他哭诉自己的运气好像变回正常人的时候。
沈江霁要的不就是运气吗?她给他。
“江霁,你还记得那次设计师大赛吗?”她勾起唇角,涂着口红的嘴唇颜色红的渗人,“那一次,我的运气太差了,对吧?”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意味深长。
“我有点想你了,你可以过来一趟吗?”她声音柔弱地问道。
“好,我马上就过去。”手机里的温和而深情,好像她是他深爱的人一样。
沈江霁就是这样,不管是对谁,都是这样温柔,都是这样关心贴切。
徐云瑶站在书房前,看着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放在这里的古诗文书。
她眼神厌恶地扫过一眼左手上带着的手环,紧紧地用袖子挡住,这本书里,她专门划出了几首诗。
这几首诗中,隐藏着一句话:池安是锦鲤。
她冒着风险把这个消息告诉沈江霁,在他知道的那一刻,她就同时也掌握了他的弱点。
只有她自己,付出的东西应该很难让林蓉芝动容,加上沈江霁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她唇角的笑意变得更加真实。
不一会儿,沈江霁就来到了这个公寓。
刚才徐云瑶说的话让他有了几分怀疑,是不是她最近的运气又变好了,否则她为什么会用那样的语气提起运气这两个字,要知道她运气变坏的开始,就在设计师大赛上。
“瑶瑶,你怎么了,是不开心吗?”他打开门后,看着站在阴影中的徐云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她的身前。
“江霁。”徐云瑶抬起头,露出了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我这里有一本书,你要不要看一看?”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礼貌的敲门声:“这里有一束玫瑰花,麻烦您签收一下。”
“你还给我定玫瑰了?”徐云瑶唇角扬起一抹娇羞的笑意,笑着走到了门口,没有发现沈江霁脸上的怔松。
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门外穿着一身军装的人第一时间将她扭住:“徐云瑶,由于你和白旗国间谍有联系,为了摆脱您的嫌疑,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徐云瑶睁大双眼,她这几天连根本就没有见过其他人,怎么会和一个间谍有联系?
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原因,是因为她刚刚想要和沈江霁透露池安的事情,所谓的间谍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她明明没有做的这么隐蔽,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一个字,为什么就接着被人发现了!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但是显而易见,她不会再有向其他人透露机密的能力了。
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
作为谢清身边的秘书,秦秘书的睡眠很不好,今天晚上好不容易安排完了明天谢总和明董见面时的安保系统,临近十二点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长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就在这个时候,浏览器忽然发来了一条推送:
“经群众举报,金市南山别墅里发现谢某澄、王某利等人员在聚众xī • dú,情节恶劣,根据相关法律规定予以行政拘留。”
谢某澄,有点耳熟啊,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秦秘书本来就不多的睡意霎时消散:这个谢某澄,不会是谢秉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