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低的微不可闻,然而在静谧的车厢里,却又显得异常清晰。
沈婧语吓了一跳,一直以来,这小子就算不是活蹦乱跳起码也是身强力壮龙精虎猛的,什么时候见过他脆弱成这个样子?
她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顾飞展一手扣住腹部,上身俯趴在方向盘上,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沈婧语有些着急了,拍了拍他肩膀,“要不你坐过来,我来开车,咱们去医院看看?”
“顾飞展?顾飞展?”
身侧传来沈婧语略显急切的声音,顾飞展咬紧下颚忍着剧痛,自嘲地想着原来她也会关心自己。
额头传来一阵凉意,他握紧拳头,缓过那阵锥心的痛楚,终于缓缓抬起头,浑身无力地靠在座椅上。
“怎么样,到底哪里难受?”
沈婧语抬手去碰他的额头,本想要看□□温是否正常,却触到了一手的冰凉湿意。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她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汗,一边胡乱在他身上试探地摸着,“是这儿疼还是这儿疼?”
即将碰到他腹部的时候手忽然被握住,男人紧紧箍着她手背,力气大得惊人,冷白的手浮出一条条的青筋。
顾飞展低嗤了一声,忍痛开口,“疼不疼……你……在乎吗?”
克制隐忍的男声压得很低,微热的气息扑在她发顶。
沈婧语愣住了。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小了下来,路口一盏昏黄路灯,幽光透过车窗洒落进来,几许清辉笼罩在男人清隽的脸上,两排长睫在他眼底印下一片阴影。
有风吹过旁边的树梢,落叶携裹着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空气里尽是泥土的芬芳。
大约也没指望能够得到她的回应,顾飞展嘴角微哂,说完后便松开了她的手,他径自拉开一旁小柜,轻车熟路地从里面摸出一瓶药。
“你在吃什么?”
沈婧语被他的动作唬了一跳,下意识探手过去,恰好挡住他往嘴里送药的动作。
顾飞展被她按住手,也不着急,深邃的目光徐徐落在她脸上。
沈婧语抢过他手中的瓶子,低头看到上面那排英文数字,才发现只是瓶进口胃药。
她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刚才居然以为他……
似是看穿她心里的想法,顾飞展牵了牵嘴角,脖颈一仰,把药吞进嘴里。
“放心,就算看不上我,我也不会那么想不开。”
疏冷寡淡的语气带着漫无边际的落寞,刺的人心口生疼。
沈婧语见不得他这样,喉头像被堵住了似的,怔了怔才胡乱说道,“乱说什么,你这么好,除非瞎了眼,不然哪个女的会看不上?”
他年轻有颜有钱,不用开口,多的是围着他转的女人,那天舞蹈室那位还是富二代呢。
然而这样明显的恭维只让顾飞展更觉嘲讽。
“是啊,谁瞎了眼呢?”
他自嘲一笑,闭上眼睛有些无力地靠向椅背,“这么多年,难道选择性失明了?”
沈婧语忽然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危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拿起一旁的杯子,换了个话题,“你刚吃了药,要不要喝点水?”
顾飞展没有接,药的苦味还停在嘴里,连心口都是苦涩的,就像当初得知她要结婚的消息时,他彻夜不能寐,第二天到底忍不住,坐了最早的那班飞机去找她……
依稀记得她当时脸上的笑容,向往,憧憬,不顾一切……
而他一颗卑微的心,就好像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狠狠摔在地上,踩成了碎片。
那时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走之前故意说了很多让她不高兴的话,说他们就算结了婚也不会有好结局,把她气得够呛,两个人因此大吵了一架。
谁知道他当时那点低到尘埃里的想法呢?
哪怕不被她喜欢,起码被她记恨也好,至少在往后漫长的人生中,不会像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被她遗忘在岁月的长河里。
后面居然一语成谶,天知道他在接到沈靖岩电话得知她已经和宋昊承离婚的时候,要多努力才能抑制住内心的狂喜。
了无生趣的生活,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
他承认自己趁虚而入的行为有些卑劣,可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他仗着她弟弟同学的这层关系,仗着曾经被她照顾过的那点儿情分,也仗着她的心软,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拥抱她。
可是现在,明明两人离得那么近,却依然像隔了堵墙,她把自己关在里面,而他始终进不去。
胸口闷闷的难受,良久,顾飞展轻轻舒出一口气。
“是不是,我说的话……你从来没当真过?”
他话里前所未有的认真让沈婧语很想捂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可是还来不及动作那句话便已经轻飘飘地落进了耳朵里。
“沈婧语,我喜欢你,喜欢了十年。”
清越的嗓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克制的,深情的,恍如隔世。
沈婧语一怔,随即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喜欢她?十年?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