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曜的神色微微一动。
那天借走了慕容曜的帕子以后,相雪露将其带回去仔细地清洗了一边,复又晾晒干透。
原先隐隐留下的泪痕早已消失不见,独留下白净整洁的帕面。
她看着上面细细绣好的那个“曜”字,针脚细密,纹路优美,显然绣这颇费了一番心思。
忆起先皇后,那个在她记忆里早已模糊的人,相雪露想,这方帕子一定对慕容曜意义深重。
于是便越发不敢怠慢。
晾晒过后的帕子散发着日光的气息和特殊的清香,相雪露将它仔细叠好,放置在袖口,准备夜里去揽月台时将其还给慕容曜。
后来去了以后,反倒因为与众人言语,忙着看烟花,而一时忘了这件事。
“皇嫂将这方手帕保管得很好。”慕容曜用指尖捏着手帕的角,将之轻轻展开。
银白色的月光映照在他的面上,于他发顶上的白玉簪上折射出凌凌的光辉,让他周身显露出一股更加莫测的气息。
他的指尖轻轻碾磨着手帕的布面,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感受着上面的细微纹路和还未消散的热意。
“朕,该如何报答皇嫂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俯低了身子,语气轻慢又随意,末尾却又有一丝笑意浸润在其中,透着点冰凉的余韵。
他耐心地等待了半晌,却没有得到眼前人的半句回复。
少女如沉眠的鲜花一样,正裹紧着自己的花瓣,陷在童话里的梦乡。
慕容曜微微地笑了起来。
月色忽然黯淡了几分,不知何处来了乌云。
它只好偷偷地,勉为其难地,用另一半的光芒,为人间投递清光。
她的小嘴微撅着,仿佛受了什么不能言明的委屈。
惹得他在她的樱唇上浅点了一口:“这便还委屈上了。”
只听他隐隐约约地笑道:“当真是娇气。”
“别这样。”他附耳对她说道,“她是如此的纯洁天真,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带来的后果。
便像是一场风暴本可以早些结束,纤细美丽的蝴蝶,却偏要扇动翅膀,扰动了空气,引发了新的风暴。
“记住了,错的是你。”他说道。
子时的烟花准确地按时绽放,将深远的天幕再一次染上金白色的光亮,若是耳朵灵敏的,还可以听到远方京城百姓传来的欢呼之声。
这是花朝节的最后一日,以子夜彻底的狂欢和无边的绚烂作为节日的终点。
按照嘉朝惯例,此时都要与枕边之人一同度过,享受盛大烟火的同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夫妇和顺。
烟花的亮光照亮夜幕,照亮揽月台的时候,他正将他的轻吻落在她的颊侧。
火光亦同时照亮了他们的半张面庞。
他用不知道谁能听到的声音,道:“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与白日里朝堂之上冷肃发寒的帝王威压不同,此时,尽是虔诚与温柔。
他望着她皎白的脸颊,微微用指腹摩挲了她的脸。
“真是,如水做的人儿。”他微微地叹道,“只是不知道,心,又是什么做的呢。”
此时的高台,无边的空旷,只有沙沙的风声伴随着细微的树叶声,辽远地带吹来的风自高台之上畅通无阻,吹得衣摆长长地飘飞。
此时,整个皇宫都陷入了沉睡,正处于无边的静谧之中。
显得慕容曜的身影越发的孤寂。
只是,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他也不轻易透露自己的所思所想,最多,在偶尔的话语中露出几分端倪。
帝王之位,是无数人心向往之的,大多数人,却不愿去想那其中踏过的鲜血,经历过的算计机关,步步惊心。
曾经再怎么柔软的心,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坚硬无比,笼罩了一层寒冰外罩。
九五至尊,亦是如此的寂寥,似有无边的孤独永远伴随,再不敢轻易向旁人透露自己的心思。
其实他,有时候,也是多么渴望相雪露能发现他真实的内心,以及那些最阴暗的角落。
花朝节日里,雪滢也入宫参加了宫宴。宫宴散后,本来预备着乘坐马车回府,却被人叫住了。
“你来找我做什?”她皱起鼻子,有些不善地看向慕容澈,“上次的事情便以为我忘了么?”
她话里说的事情,是上次太后在考校她功课,恰好问到的点,她前夜刚好没有复习到。当时支支吾吾了半晌,好是难堪。
太后见她这般,本都打算跳过这个问题,放过她了。却不知慕容澈突然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答了这个问题。
太后瞬间对他和颜悦色,还对着她说,让她多学学别人。
雪滢回去气得睡不着觉,越想越觉得慕容澈就是故意的,想让她掉面子。从此在心里又为他记上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