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南风万万没想到这也能被追责,只好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心态,解释道,“谢元郎的确很好看,可是他只同你玩得好,我与他既不必说什么话,好像也用不着紧张。”
蒋娇娇若有所思,忖道:“可是我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也不觉得紧张,只心里觉得他好好看又好安静,然后就特别想和他说话。”
说完,她与苗南风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又看向了姚之如。
姚之如怔了怔,少顷,开口说道:“我次次见到他都很紧张,说完两句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气氛沉默了须臾。
三个人发现她们心里觉得好看的对象完全不一样,彼此都给不了他人什么建议,这就很没有意思了。
“算了,”蒋娇娇决定放弃讨论这个话题,“我们还是抄书吧。”
另两个点了点头,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这天下午,沈约从外面回来,刚换了衣服准备找他姐姐,就听说姚之如过来找他还书了。
他不免有些意外。
等到姚之如来了书斋,沈约看着她递过来的册子,还是问了一句:“你看完了?”
他大姐姐特意为她来借的书,不管初衷如何总是为她好的,但现在姚之如把书看得这样随意,他不由觉得她有些浪费了自己姐姐的心意。
姚之如本来已经想好了见到他要怎么说话,但两人一照面,她还是忍不住一阵紧张,又和以前一样舌头都不灵活了,只好言简意赅地说道:“这个还你,我另外抄了一本。”
沈约一愣。
姚之如有点懊恼,她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硬邦邦了,她本来不是要这样说的。
但她一时又忘了原本自己想要说的那些话,情急尴尬之下,只好再道了声谢,就打算告辞离开。
没想到沈约此时却忽然开口问了句:“你为何要自己另抄一本?”
姚之如就老老实实回道:“我,我可能要用很久,而且也怕给你弄脏了。”
说完这话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担心沈约会觉得她笨。
沈约沉默了片刻。
“你把抄的那本给我看看。”他说。
姚之如一怔,忙道:“你等等。”
说完,她就转身出去喊了玲儿,吩咐对方赶紧回家把桌上的那沓纸拿过来。
玲儿看她着急,也不敢耽误,跑着就回去了。
书斋里的气氛又再静默了下来。
沈约低头翻着他自己从前写的注录,也不知在想什么,姚之如原本是隔案站在他面前,但她脚下不平,时间长了难免有点站不住。虽然斋里的女夫子教导说淑女要时刻谨保仪容,可她觉得真难啊,难道为了自己舒服点也不可以有些松懈么?
姚之如这么想着,到底是没忍住,动了动脚,想换个姿势省省力。
结果她这一动,就恰好被抬眸看来的沈约给瞧见了。
她霎时尴尬地脸上一红。
不想沈约却道:“抱歉,忘了请你入座。”说完,他便从书案后走了出来,然后将镜架旁的一个墩子搬到了姚之如面前。
姚之如即摇了摇头以示没有关系,这才心头微松地坐了下来。
玲儿气喘吁吁地抱着纸跑了进来。
姚之如连忙又站起,伸手接过,然后递给了沈约,口中并有些赧然地道:“也不是我一个人抄的,还有娇娇和苗姐姐帮我,不然我自己太慢了。”
沈约没有说什么,接过去翻了几张,看罢,说道:“你画得很认真。”
姚之如闻言一喜,旋即又一讶:“你怎么知道我是负责画的那个?”
沈约觉得这很好猜,因为姚之如才上学没多久,从写字的笔法来看就能看得出来。他甚至还能看得出哪些是蒋娇娇写的,哪些又是那位苗小娘子写的。
蒋娇娇平日里跟着谢夫子学认字,还有蒋修和谢暎两个陪读,笔画间毕竟是有痕迹可循——比如她写的字现在隐隐就有点在模仿谢暎。
去掉蒋娇娇写的那些,另一个写字颇不讲章法的肯定就是苗小娘子。
那剩下这个画图画得磕磕绊绊却又小心翼翼的,自然就只能是水平和性情都对得上的姚之如了。
但他不便说得这么具体,于是只回道:“一看就知道是你。”
姚之如没想到他居然能一眼认出自己的笔迹,而且她还不是写的字呢!她突然有了种原来沈约也不是一直将她看得可有可无的恍然,并随之而来涌起了一阵喜悦。
她顿时有了想要再与他多说几句话的冲动和勇气。
“还是你这本做得最好。”姚之如道,“你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清楚,我一看就懂了你当时学棋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沈约沉默了几息,忽然向她问道:“你同蒋小娘子玩在一起,可曾有过怀疑自己不如她的时候?”
姚之如怔了怔,回道:“我本就不如她啊。”
她这番话说得极为坦然,不带半点自嘲或是不悦的情绪。
这回轮到沈约怔了一怔:“那你同她在一起,不觉得挫败么?”
姚之如还不太明白挫败是什么心情,但她大致能明白沈约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想了想,笑笑说道:“我有时候挺羡慕娇娇的,可是她的好处就是她的,我家里既没有,我也学不来,所以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开心的。且我又想,既然她和苗姐姐,哦,还有你家姐姐,又都肯待我好,那我应当也是不太差,我就跟着大家慢慢走就好了。”
沈约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地定定看着她,似是在出神,又似是有些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