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总算是铺设完了新房,王大娘子就代表郑家老太太请了金大娘子去老人家那里喝茶,这是应有的礼节,金大娘子也没拒绝,吩咐了蒋黎身边的梁妈妈先带着从嫁女使在这里看守。
照规矩,新房铺设完成后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的,蒋黎的贴身女使琥珀明天才跟着她到郑家来,所以今日就由梁妈妈先带着其他女使在这里守着。
金大娘子走后,梁妈妈就干脆借此机会又给几个从嫁女使讲了讲规矩。
“眼前这些东西再好,那也是姑娘的,就是郎君也做不得主。”她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你们是从蒋家出来的,心里头要时刻揣着明白,晓得自己应当为谁尽心尽力。你们尽了心,主家自然也不会薄待你们,切莫去想那些得罪人又作践自己的事。”
女使们恭顺应是。
梁妈妈费了这么会子的口沫,这时也觉得有些渴了,于是随口唤了女使给自己倒杯水来喝。
因今日要铺房,屋里头除了必要的家生之外,其它一应陈设早就都撤了,蒋家虽然自己带了茶瓶来,但那个是用来显摆的,自不能用。所以这名叫珊瑚的女使就出了门去找郑家的女使要茶水。
过了一会儿,她捧着个日常用的茶瓶走了进来,给梁妈妈斟了茶水递过去,口中说道:“妈妈,先前那送茶水的郑家女使好心同我说,让我们铺床的时候熏香不要熏太久,道是郎君鼻子灵,半夜里睡不踏实会踢被子,怕影响了姑娘。”
梁妈妈随意地“嗯”了声。
杯子刚碰到嘴唇,她又蓦地顿住,想了想,忽而蹙起了眉,抬头问道:“那女使叫什么?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
珊瑚不料对方会问这个,回忆了下,才道:“她说她叫溪儿,应该也是十八丨九的样子,瞧着人算是清秀温婉。”
梁妈妈起身丢下一句“屋里你守好”,便径直出了房间。
她佯作从容地寻到郑家老太太堂中,见到了正在和郑家女眷饮茶叙话的金大娘子。
梁妈妈草草向着郑家众人行了一礼,然后便径直上前对着金大娘子耳语了几句。
郑家人瞧着不免有点疑惑,王大娘子也转头去和高大娘子对视了一眼。
金大娘子这边听完后默然了两息,然后语气平静地对梁妈妈道:“你先候着吧。”
梁妈妈明白了自家主母的态度,二话不说绕到了金大娘子身后端端站着,绷得紧紧的脸上隐隐带着怒气。
高大娘子见蒋家一个婆子都能在她们面前甩脸色,心中略感不悦。
“高大娘子。”金大娘子直截了当地向着对面的人开了口,“请问妹婿房中可有一个叫作溪儿的女使?”
高大娘子愣了一下,说道:“有啊,怎么了?”
郑老太太闻言,微微皱起了眉。
只见金大娘子浅浅弯了下唇角,然后平声说道:“这新妇都还没有过门就安排通房女使,是不是也太急了些。”
高大娘子被其他人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她觉得自己有点冤,于是忙道:“不是通房女使啊,麟哥儿未曾收用她。”
“未曾收用?”金大娘子淡淡一笑,“那她怎么知道妹婿半夜里踢被子,还这么关心人家的床头事呢?”
郑麟又不是五六岁的孩子,难道还需要有个女使彻夜照顾着盖被?就是自家修哥儿也早就不许女使近身伺候他了,说是不自在。
高大娘子嘴唇动了动,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让她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正语塞之际,郑老太太已愠怒地催促道:“怎么回事,你还不跟人家解释清楚?明日你儿子可就要成亲了!”
高大娘子被阿姑当着妯娌们还有外人的面这样斥责,不由心下一阵窘迫,脸上也阵阵发烫。
硬要说起来,她儿子娶了蒋黎,自己辈分还应该比金大娘子大才对,可对方竟这样不留情面地当众逼问她!
她就也有些上了火,开口时不免语气微凉:“她的确不是通房女使,反正我未曾让麟哥儿收用她,至于她如何知道麟哥儿半夜里的睡相,想来是这些年里照顾的时候偶然看到过。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是通房女使也没有什么吧,反正是为主母所用的,日后阿黎有个身子不便的时候,不也一样要安排人么?”
言下之意便是在说蒋家矫情。
金大娘子也不同她争论什么,只仍然貌似客气地平静说道:“日后是日后的事,但新妇进门总要瞧着屋里头是个干干净净的样子才好,没道理是这般黏黏糊糊。”言罢,她转而看向了郑老太太,“我也知高大娘子是顾着那女使的功劳,想着要好好安置人家。但迎亲日人来人往的,口杂之下难免事有不稳,若是传出去,知道的晓得是那女使好心办坏事,可不知道的,恐怕就要误会到别处去了。”
郑老太太连连点头:“你说的有理。”随后当即肃然地对高大娘子吩咐道,“明日迎亲之前,你再把麟哥儿的屋里头好生梳理一遍,该清走的就莫再拖了。”
高大娘子站起身,低头垂眸地默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恭声应了喏。
……
郑麟今日在外面逛市集,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此时走累了正打算寻个地方喝茶,就被自己母亲派来的厮儿给找到了。
那小厮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事要叫他回去,只道是大娘子催得急。
郑麟虽纳着闷,但还是立刻掉头回了家。
他几乎是跑着进的母亲房里。
“娘,怎么了?”郑麟一边朝对方走去,一边口中问着,“不是说铺房不用我在场么?”
高大娘子心里本就憋着火,这会子见始作俑者还一副懵然未知的样子,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脸问!”她一下子就把几上的茶盏给拂到地上摔碎了。
第47章取舍
郑麟被母亲劈头盖脸地一吼,不免有点茫然。
高大娘子平了平心火,方才沉着语气重新开了口:“我问你,溪儿那贱丫头可是又来撩拨你了?”
“没有啊。”郑麟回罢,又皱了皱眉,劝道,“娘,您说话别这样难听。”
“嫌我说得难听?”高大娘子气笑道,“那你倒是该去听听你那妻家嫂嫂是怎么说的,人家说你屋子里头不干净,黏糊!”
郑麟愣了愣,诧异地道:“不是说金大娘子出身书香么?怎么说话这样刻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