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气氛随即又松快了起来。
姚之如笑笑,顺口好奇地问了句:“蒋大哥哥,那苗姐姐家原来给你睡的是什么枕头啊?”
蒋修道:“说是干谷草的,刚开始我有点不习惯那个味道和摩挲的声响,后来觉得还挺助眠的,所以走的时候我还让南风妹妹给我也弄了一个。”
姚二郎听着也忍不住冒出了点好奇心,说道:“回头我去你家能看看不?”
蒋修笑嘻嘻道:“给个门钱就让你进来看。”
姚二郎撇撇嘴:“那我还不如让娇娇偷偷拿出来看。”
蒋娇娇故作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行不行,要给门钱。”
众人失笑。
唯有沈云如只勉强地牵了牵唇角。
她觉得蒋修开口闭口都是苗家如何,苗家姐弟如何,就好像还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一样。
她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当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忍不住开口说了句:“好玩归好玩,你出去了这么久,之后这段时间要在家里闭门用功了吧?”
席上忽有一息的安静。
姚二郎以为沈云如是在嘲他拿无聊事去打扰蒋修,于是闭了嘴没开腔。
姚之如则隐隐觉得沈云如好像心情不太好,也没敢急着搭话,而是下意识看向了沈约。
沈约对姐姐的反应也感到有些意外。
他虽然知道姐姐不是喜欢玩乐的人,但以她的性格也不该会这样来扫大家的兴,这本就是爹爹授意他们特地给蒋家兄妹办的接风宴,既是接风宴,自是应当以别人旅途见闻为主题,哪怕他们真是不感兴趣,出于礼貌也该捧场地听。
但沈云如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句话,就好像是在说蒋修出门在外的这段时间都是在不务正业一样。
他顿时有点担心姐姐会得罪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蒋娇娇就已敛了笑容,语气平平地说道:“我们是陪婆婆去的,大哥哥自己也带了书看。况读书本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若出门三个月就能忘得精光,那恐怕就是我大哥哥没有那个天赋,早早投了笔去做别的也挺好。”
谁都听得出来她这话明显就是在说沈云如咸吃萝卜淡操心。
沈云如其实早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不是时候,但她又觉得这话也是为了蒋修好,业精于勤荒于嬉,她大哥哥那么努力的人应举也不顺呢,何况是蒋修这样还有心思惦记什么枕头的。
所以她虽然听出了蒋娇娇的嘲讽之意,但却只佯作不知。
沈约见姐姐没有挽回的意思,即打圆场道:“善之一向是有主意的,定是有自己的安排,虽说出门在外,但估计也早防着蒋二丈查他功课。”
姚之如也帮着缓和道:“别说沈姐姐了,我听着都觉得渠县好玩地不得了,也担心若是自己去了的话,估计什么都忘了。”
沈约感谢地朝她看了一眼。
都是一个巷子长大的,蒋修自然晓得沈云如说的不是姚之如那个意思,让她去渠县玩?估计八抬大轿她都要考虑下。
但他其实也没太在意沈云如那句话,虽说她一如既往地跟个长辈似地好像总爱来挑剔他,不过他现在觉得这些都是小事。
只是不合时宜而已,但天底下比这不合时宜的事情还要多了去了。
所以他看沈约和姚之如两个在那里圆来圆去的,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笑了一笑,说道:“那得听我爹爹的吧,若他要让我闭门不出,估计只有你们来探望我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沈云如一愣,她没有想到蒋修会顺着给自己打圆场,从小到大,这好像是第一次。
从刚才他和蒋娇娇斗嘴时的当众退让,再到此时他显而易见的包容。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变了,那股争强好胜之气似乎还在,但又有了很大的不同。
可沈云如却并不觉得欣慰。
她甚至很想问问他是什么让他改变的,难道是因为苗南风么?
但沈云如并没有问,她也不想去问,仿佛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口就显得她已落了下乘。
没有这个必要。
她如是想着。
蒋世泽正准备第三次再让人拿水来,却被金大娘子给捂住了嘴。
“行了,明日早上再说吧。老夫老妻的,半夜里莫让人笑话。”她吐气如兰地在他耳畔说着,让他禁不住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他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自己唇上的手,吻了下微微发烫的掌心,又将怀中的她搂得紧了紧,喟叹道:“让你累着了,但我是当真想你。”
金大娘子慵懒地摇了摇头。
她自然看得出来他心中的确念想着自己,正好他想,她也愿意,所以才有了这一夜不顾舟车劳顿的放纵。
甚至当蒋世泽犹豫着会不会累到她的时候,她还主动撩拨了下他。
金大娘子的确觉得很累,但也觉得心中一片舒畅,好像连日来积攒于心底的那股浊气终于散得无影无踪了。
完事之后,她习惯地顺手把水晶枕抱在了怀里取凉,寻个了个舒服的位置任蒋世泽将她搂着。
蒋世泽此时也是心中乱跳。
他突然发现原来人家说的小别胜新婚是真的,以前他自己出门办事的时候还不觉得,大约是因晓得她在家里等着,可这次妻子出门三月,他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就是见天盼着她早些回,几乎像个愣头青。
而更让他惊喜的是,一贯含蓄的妻子今夜竟然会主动迎合他,把他激动地差点就出了丑。
他低头亲了下妻子的脸,柔声道:“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想写信学那‘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去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