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修是听他妹说的,得知郑麟那怀着孕的外室被高大娘子安排着上了门,他当时就上了火,骂道:“姓郑的没脸没皮!”
连姑夫都不叫了。
“他如果只是要孩子,何必巴着小姑不放?”蒋修气道,“白白让小姑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年,竟还觍着脸骗她,真是狗东西!”
蒋娇娇附和地点头:“我也觉得姑夫是坏东西。”
“还叫什么姑夫?都要被小姑扫地出门了。”蒋修没好气地道,“叫郑六郎。”
蒋娇娇立刻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郑六郎。”
蒋修想了想,说道:“这事儿家里的男人都得帮小姑出头才行,不然郑家还以为我们家女孩儿好欺负。”
只是弟弟们都还小,就算站出去也没有什么威势,也就只有他能去帮忙了。
这么想着,他转头就要去找他爹爹主动请缨。
结果刚走到院子里,蒋修就听说郑家老太太和长媳王氏带着腿伤未愈的郑麟亲自上了门,蒋老太太正好差人来让他们兄妹也过去。
蒋修和蒋娇娇就赶紧跑去了欢喜堂。
郑老太太见蒋老太太不仅没打算避着人,反而还把家里孙晚辈也给叫来了,心里清楚这是蒋家在表示不满,她虽有点尴尬,但还是开了口说道:“这事的确是六郎做得欠妥,他知道阿黎生气,坚持拄着拐杖来亲自向她道歉。”
蒋娇娇听了这话,心里浮现出了两个字:卖惨。
蒋老太太神色淡淡地没有表态。
蒋世泽看了眼低着头的郑六郎,说道:“我妹妹已经决定了要与你和离,反正你伤也还没好,就不用太折腾了。虽说这些年阿黎为你付出了不少,但我们家也不想多求什么,签了文书一别两宽就是,你也正好腾出手来尽心养你的孩子。”
郑麟一愣,嘴唇动了动,又好像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郑老太太见状,便接道:“二郎也别这样说,这孩子虽是六郎的,但他却从未想过要让别人来做这个孩子的母亲,阿黎这些年没有所出,往后膝下总要有个能养老送终的人啊。”
金大娘子淡道:“老太太这样说,倒好像是我们阿黎求着要在郑家老死入葬,您不如问问六郎,当初阿黎是不是为了孩子的事早与他提过和离?他当时为了留住阿黎又是怎么说的?阿黎拿自己的嫁妆借钱给高家人,又拿自己的嫁妆想给你们六郎立业,结果到头来只得了你们塞给她一个别人生的孩子。那我们蒋家又凭什么要认个别人的孩子呢?”
一旁的柳大娘子也轻笑了声,说道:“就是,偷偷摸摸在外面把人都养好了,孩子也怀了才来逼着阿黎接受,这不是先斩后奏是什么?可见自己也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才这么没脸说。”
郑老太太听着这话顿时有些坐不住了,长媳王大娘子觉得这也是在骂他们郑家上不得台面,于是忍不住驳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六郎正是在乎阿黎的感受,知道她容不下妾室,所以才不敢让她知道。况他也没打算纳妾,只是要个孩子,记在阿黎名下对他们夫妇都好,不然传出去外人也要说阿黎善妒的,难道你们愿意么?”又意有所指地道,“人家寡妇再嫁的,不也一样是有先斩后奏的么。”
“你……”柳大娘子被气地涨红了脸。
蒋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了茶案上。
“寡妇再嫁不伤人不害人,旁人多嘴是旁人没有教养。”蒋老太太沉声斥道,“可他一边哄着妻子,一边在外面偷偷摸摸养外室生孩子,这叫什么?这叫没担当,叫贪得无厌!”
王大娘子微窘。
正在这时,蒋黎走了进来,说道:“我容不下妾室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此时装什么无辜?”
众人闻声纷纷向她看来。
郑麟更是一个激动,杵着拐杖便撑身站起,朝她唤道:“娘子,我知道我错了,但我也是真心希望我们以后再没有半点阻碍,我……”
“你不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蒋黎打断了他,说道,“你不是为你伤害了我才知错,你是因为发现事情的发展和你想的不一样,没有料到我竟不肯为了贤惠的名声吃这个哑巴亏,所以你才觉得后悔而已。”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对那母子俩没有任何感觉,我既不嫉妒她,也不在乎她日后给你生的是男是女,这都跟我没有关系。”蒋黎道,“我只是单纯觉得你这个人不值得我再浪费时间,就是这么简单。”
郑麟忽地白了脸。
郑老太太见状,忙拿出长辈的和蔼劝道:“黎娘,你们多年夫妻,莫要因一时之气把话说得这么绝,六郎他伤还没好就着急求了我们赶来,他心里一直是惦记着你的。”
蒋黎好笑地道:“他受了伤?他不过伤在腿上,可我呢?我这些年伤的又是什么?”
她复又朝郑麟看去,说道:“今日不怕对你直言,你惦记的那个我也并非真的我。这些年为了迁就你的懦弱和无能,我把自己也假装成了一个逆来顺受的傻女人。”
“你做人的丈夫,却一点担当都没有,凡事都要我来替你想,开立食店的事若非我拿定了主意,你还不知在那里犹犹豫豫要多久,只怕三年又三年还要假装自己好像很用功地去举业。”蒋黎说道,“你们这房的月例有多少,你自己拿到手里有多少你自己心里没数么?就凭你那些喜好,你扪心自问,真觉得我蒋黎没有往里面给你们贴一文钱?”
“你们要说我善妒,可以,那也就别忘了再说说我是怎么贴着嫁妆来帮扶丈夫和他外家的。”
郑麟只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因为太过震惊和深受打击,而根本说不出话来。
只听蒋黎又道:“至于其他那些我也不想再提,你娘为了高家外舅从我这里借的那笔钱我也可以不要你们还,但做人做事,还是要有点良心。和离的事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求着谁来都没有用,有这个工夫,你还是好好躺在床上养伤,免得落下了遗症,你娘又来怪我。”
她话音落下,蒋修忽然喊了声“说得好”,接着蒋娇娇回过神来,也立刻给她小姑鼓了几下掌。
蒋家的长辈们都没有吭声,而郑老太太则还陷在震惊之中。
她根本就不知道高大娘子曾经为了兄长找蒋黎借钱的事,现在蒋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捅穿了,郑老太太只觉自己一把年纪了被搞得颜面尽失,为免被气得当场厥过去,她也顾不得再替孙儿去说好话,匆匆告了辞。
郑麟被拉走的时候还有些失魂落魄。
蒋黎回过身来,向着蒋世泽端端一礼,说道:“二哥哥,之后的事就要麻烦你了。”
蒋世泽觉得经过她刚才那么一番让郑麟和他娘下不来台的话,很有可能对方不会答应和离,就算郑麟答应,他母亲也未必肯。
说不定对方会反过来提出休妻。
想到这里,他问蒋黎道:“你是当真对他没有半分留恋了?”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好,”蒋世泽应道,“我知道了。”
当天夜里下了场雨,蒋娇娇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风雨声,回想起今日她小姑和郑家人的那番对话,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她还在床上,蒋黎就差了人过来,说要带她出去吃早饭,顺便逛逛集市。
蒋娇娇顿时翻身坐了起来,很快梳洗收拾完了,就高高兴兴跑去了蒋黎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