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这才想起他今日已经成亲,娶了皇帝赐婚给他冲喜的王妃,之前唤回他神志的,应是这只柔荑。
皇帝赐婚,众世家贵女中独独选中纪瑶,其中缘由外人或许不知,他却再清楚不过。
半个月前,皇帝找相国寺的方丈给赵霁算了一卦,说他的病天命如此,寻一八字相合之女可解,否则至多再活一个月。
于是皇帝暗中令人四处探查,终于在五日前查出纪瑶乃赵霁天命之女。
思及此,赵霁将脸上的手轻拿开,看向身侧熟睡的女子,睫羽浓密如蝶翅,粉面桃腮随着呼吸起伏,绛唇微阖,口脂泛着淡淡光泽。
赵霁失神片刻,双眸随即冷淡下来,冲喜之说本为无稽之谈。
他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平白耽误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奈何圣意难违。
今日强撑病体拜堂,他给予她应有的体面,便算尽了一份为人夫之责。
喜烛的光亮在赵霁鼻端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估摸着自己回光返照也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也罢,弥留之际,就让他悄无声息死去。
赵霁干裂起皮的唇微动,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声音虽极为压抑,但也惊醒了纪瑶。
少女睡眼惺忪却难掩惊惶之色,看着苍白虚弱的人,关切问道:“你怎么样了?”
“水,咳咳……”
赵霁嗓子干哑,纪瑶没听清他说什么,见他平躺着难受,便伸手为他拍拍心口,希望他能好受些。
待赵霁第二次要水时,纪瑶总算听清,双目睁得溜圆又怕又急,立时掀开被子起身翻过赵霁爬下床。
她只盼着赵霁可别再像之前彻底断气似,若一觉醒来发觉身边人真的没了,她怕是这辈子睡觉都会做噩梦。
纪瑶心慌得不行,自然没注意到赵霁眸中一闪而逝的错愕。
热水放在小隔间的炉子上,纪瑶赤脚着急忙慌地进去,出来时左手瓷杯右手水壶。
站在床边倒好热水,刚想递给赵霁就发现人躺着根本没法喝水。
纪瑶放下水壶坐在床侧,将赵霁的头扶起一些,又觉得他脑袋挺沉,她力气小扶着可累了。
纪瑶灵机一动,大腿轻移垫住赵霁的头,最后将水递到他唇边。
虽这姿势很是暧昧,但情势紧急,这样做应该没什么吧?纪瑶如是想。
闷咳不止的赵霁也愣住了。
“快喝呀,水要凉了。”纪瑶小声催促,嗓音又细又软,挠人耳蜗。
赵霁回过神,边闷咳边就着纪瑶的手喝水,她注意到他生病喝水都是无声的,喝完后听他便虚喘着气道:“多谢姑娘。”
纪瑶见他不像是立刻要咽气,便暂时放下心来,道:“我叫纪瑶,王爷随便怎么唤我都行。”
赵霁枕着香软的腿,光影下神情难辨:“你可有小字?”
纪瑶将赵霁的脑袋扶到软枕上,软软道:“娘亲在世时给我取的ru名叫吃吃,吃食的吃,好多年没人唤过了。王爷若是不嫌弃,可以叫我吃吃。”
纪瑶没等赵霁答话,起身把水杯水壶拿回小隔间,再出来时见绿娥正在替赵霁捏被角。
见到纪瑶,绿娥满脸不赞同道:“奴婢就在外间候着,有事王妃只管使唤女婢便是。您身子矜贵,秋夜又凉得厉害,怎能赤着脚在地上走动。”
纪瑶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光着脚,难怪她总觉得凉嗖嗖的,她利索地爬上婚床,对绿娥投以抱歉的笑意:“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少女芙蓉粉面,目光柔柔地,笑起来时两眼弯弯,叫人一见便心生喜爱。
绿娥念着白日的情形,只觉王妃日后非旦帮不上忙,反倒像是裹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