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杯盖递给喻虞,薄权说:“拿着。”
喻虞用另一只没输液的手接着。
薄权拿起保温杯,按了一下上头的按钮,温热的水缓缓从瓶里流出,在这入了秋的夜晚里,氤氲起几缕白雾。
热水流过喉管,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喻虞保持着端着杯子喝水的动作,目光却偷偷往旁边飘。
自打薄权见了他以后,对方只说了一句他能耐了,竟然一声不吭跑出来。之后关于这个话题,薄权一句都没提。
但他不提,喻虞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他只觉自己头上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
“咕噜噜。”有谁的肚子在叫,声音并不大,却足够身旁的人听清楚。
薄权刚松开的长眉又拧起,“你没吃饭。”
这是陈述句。
喻虞低低地应了声,当时吃了感冒药后他就睡了一觉,本来打算睡醒后再去吃饭的,谁知道睡醒以后就烧起来了。
当时去医院比较重要,于是就来了医院。
薄权额上青筋突突地跳了两下,心里那团火那是一个旺,但看看着身旁人病殃殃的模样,那股气梗在胸腔里,呛了他个倒绝。
薄权黑着脸留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就大步离开了输液室。
喻虞看着挺直的背影,手指头不住蜷了蜷。
等他离开后,前排一个带小孩的女人回过头来。
她很年轻,瞧着也就二十五六,可能是闷了想找人聊聊天,也可能是性子本来就比较好奇,于是问:“小帅哥,刚刚那个男生是你哥吗?”
喻虞迟疑了一下,到底点了头。
女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我刚刚看见......”
顿了顿,她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你有点难过。”
刚刚哭的时候顾不上那么多,现在喻虞听对方提起这事,后知后觉得有些丢脸。
他含糊的应了一声,“嗯,闹了点矛盾。”
然后喻虞连忙拿起手机,装作自己很忙,虽然低着头,但他依旧能感觉到对方在看他。
医院附近从不缺餐饮摊位,薄权不久后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三个塑料餐盒,一份是白米饭,一份是菜,还有一份是汤。
菜的那份是两荤两素,蔬菜分别是炒小白菜与蒸水蛋,荤菜则是鱼和猪肉,口味都是偏清淡的。
喻虞一只手还连着针管,压根动不了,薄权把两个盒子拆开以后,拿筷子夹了片小白菜送到他嘴边。
“张嘴。”语气冷冰冰的。
喻虞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默默的把那句“我自己来”咽回肚子里。
一片小白菜,两块猪肉,再一勺子饭,一勺子蒸水蛋。
一个喂,一个吃。
两人全程无交流,气氛却奇异地和谐。
又咽下一口蒸水蛋以后,喻虞摇了摇头,“饱了。”
薄权转而拿起汤碗,“喝。”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薄权总觉得生了病的喻虞瘦了一圈。如果说之前喻虞是一颗朝气蓬勃的小白菜,连外表都泛着晶莹剔透的玉白色,现在呢?小白菜变得焉哒哒的,好像一连十几天没浇水一样。
明明两人分别的时间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
薄权继续拿勺子喂他,喻虞就着勺子慢慢喝着热汤。
他注意到,坐在前排、之前找他聊天的女人好几次回过头来,眼神有些疑惑。
喻虞垂下眼睫,全当不知道。
三大个吊瓶输完,时间也几乎过去三个小时了。拔了针管,护士叮嘱道:“这几天要注意保暖,按时吃药,如果再烧起来要立马来医院。”
薄权点头说好。
两人走出医院的时候,整个苍穹被泼墨一样的夜色覆盖。
这里不同于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朴素的乡镇早早陷入沉眠,无哪怕是最繁华的市中心,也沉寂下来了。
夜晚的风刮过,带来几许凉意,喻虞拢了拢身上那件不属于他的外套。
薄权走在他身旁,从医院出来后就一直紧紧牵着人,似乎生怕一个不留神又给喻虞跑了。
费了些功夫,两人打车回到喻虞租的旅店。回来的时候十二点,旅店老板正准备关门。
他认得喻虞,“嗐,你要是晚回来一分钟,我这可就关门了。”
喻虞跟老板道谢,,两人上楼。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薄权一路都没松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也闻到了房间里的味道,环顾一周,显而易见的,这间旅馆的条件并不算好。
喻虞先去洗漱,他生病了,今天情绪起伏得厉害,加上中午没睡午觉,刚躺到在床上就觉得眼皮子有千斤重。
但喻虞一直撑着没睡,直到薄权从浴室里出来,“薄权,我......”
“睡觉。”薄权面无表情地说。
喻虞还要张口。
薄权冷笑,“喻虞,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在这里干死你!”
喻虞瞬间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