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宋转头看见她的神色,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如今的圣上当年还只是端王之时,这位永盈郡主的父亲作为端王的表兄弟,正是端王一派的谋臣。
十年前,端王在河东一带替先帝镇守边关之时,突闻身在长安城的皇弟发动了宫变。
端王急急从河东赶回,路上遭遇叛军拦截。
郡主的父亲为拱卫端王顺利回京,以文官之身指挥地方军应战,战至手下无一兵一卒,最终一人守一城,以身殉城,只给妻女匆匆留下一封二十一字血书,说“今为社稷死,死得其所,含笑九泉,勿惋勿叹,善自珍重”。
后来端王杀回京城登基,成了如今的圣上,感念郡主父亲恩义,追封其为宁国公,郡主也就破格成了郡主。
今日他在这里轻飘飘一句“为社稷抛弃至亲,实非我愿”,怕是无意间戳到了郡主的痛处。
姜稚衣静静看着裴子宋,许久没有说话。
马球场上,眼看元策身下的马缓缓停了下来,居然让钟伯勇就这么从他眼前带着球过去了,一众绯衣儿郎都疑惑地顺着元策的视线望向高台。
却因太远,望了半天,也不确定元策看的是哪里。
高台之上,裴子宋正要向姜稚衣致歉,嘴一张,忽见谷雨扯了扯姜稚衣的衣袖:“郡主!”
姜稚衣顺着谷雨所指望去,发现元策一勒缰绳,球杖一抛,翻身下了马。
“元策,你去哪儿!”
“钟小伯爷技高一筹,沈某甘拜下风。”元策留下这么一句,大步流星走下了场。
姜稚衣大惊:“怎么了这是?”
谷雨也不知道,就方才沈少将军还很是意气风发,在马上一番又一番炫技般连击,突然一下便像是兴致全无,不想打了。
“方才奴婢看见钟小伯爷一直在跟绯队的人使眼色,沈少将军的队友会不会是钟小伯爷派去的卧底,所以惹了沈少将军不快?”
“还有这等事?”姜稚衣顾不得许多,匆匆走下高台,朝元策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眼看前方的绯衣少年步子迈得极大,根本追不上,只得压低声喊:“阿策哥哥——!”
元策却走得更快了。
姜稚衣只好碎步跑起来,一路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阿策哥哥你、你等等我!我快、快喘不上气了!”
元策终于一脚站住,却仍是没有回身。
姜稚衣快步走到人身后,喘着气道:“阿策哥哥,那、那钟伯勇是不是使诈了?居然想用这种龌龊的手段赢你,真是太过分了,你队里可是有很多他的人……”
“一打十九,我也不会输。”元策忽然转过头来打断了她。
果真如此,都到了一打十九的地步……这个钟伯勇简直欺人太甚!
姜稚衣飞快摇头,面容坚毅:“阿策哥哥绝不是孤身一人一打十九,我永远与阿策哥哥同在!”
“是吗?”元策一掀眼皮,冷笑了声,“那你的永远还挺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