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衣饮下一碗茶,轻点了点头。
“幸好李军医的学徒跟在队伍里,冯军医说您这是中了暑热,好在您身子骨禁不住晕过去了,若当真强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方才冯军医给您刮过痧,应当好过些了。”
姜稚衣这才感觉后颈火辣辣的,轻嘶着气抬手摸了摸,一面问:“这是在哪儿?”
“杏阳城刺史府,奴婢记着您的顾虑,本想先带着冯军医进城,让其余人暂留城外,不过三七说少将军有令,您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刚好那杏州刺史带人来城门口接您的驾,听见这话便让大家都进城来了。那朱刺史瞧着是个殷勤的,倒不像有什么忌讳,就是他身边跟着的副手,那位魏长史,当时似乎面有疑虑,不过也没置喙什么。”
姜稚衣点点头,揉了揉额角:“你扶我下榻,我亲自去与那刺史打个照面。”
惊蛰知道姜稚衣如今将元策放在顶顶的心尖儿上,一分一毫麻烦也不愿给他沾染,便不劝她多歇息了,伺候她梳洗换衣,陪她出了刺史府后院。
前院刺史官衙,姜稚衣刚被府里管事领到正堂门口,上首微胖的中年男子立马抖着八字须迎上前来,躬身行礼:“永盈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下官杏州刺史朱逢源,见过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朱逢源身后,瘦长的中年男子跟着躬身行礼,言简意赅道:“下官杏州长史魏寂,见过郡主。”
倒一个个还挺人如其名。
姜稚衣打量了下两人,端着手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朱逢源直起身板,小心瞧了眼姜稚衣的脸色:“郡主身子可好些了?怎么不在厢房里多歇一会儿?下官已让人去准备您的晚膳了。”
“本郡主此行带了百名‘护卫’随行,他们跟随我一路舟车劳顿,如今正待休整,不知朱刺史可有地方安顿我这些‘护卫’?”
自然大家都知道那是玄策军,但郡主说是护卫,那就是护卫。朱逢源立马点头:“郡主放心,就将他们安顿在下官这刺史府偏院,您看如何?”
“你这刺史府住得下这许多人?”
“那——”朱逢源恍然大悟,“恐怕是住不下,下官给他们另觅住处,不过离刺史府近些?”
姜稚衣满意点头。
称是护卫,是提醒朱逢源勿宣扬玄策军身份,这百人队伍浩浩荡荡,主动避嫌,是免生闲话。
看朱逢源是个精明之人,说这么几句也差不多够了。姜稚衣本是撑着疲惫的身子过来,见他已然心领神会,打道往后院回,路上碰上三七,与她请示:“郡主,您今夜下榻在此,身边还是稍微留些人手,除了小人之外再点十人,您看如何?”
姜稚衣停在廊下,搭着惊蛰的手点头:“你安排便是。”
三七颔首应是,正要出去点兵,忽见一眉眼清俊的少年郎迎面走来,脚下一顿。
姜稚衣顺着他见鬼了似的目光回过头去——
“裴公子?”
“郡主?”
“你怎会在此?”
“你怎会在此?”
接连两次异口同声,姜稚衣和裴子宋都噎在了原地。
姜稚衣惊讶过后,当先开口:“我有事回京,途经杏州地界中了暑热,进城歇脚。”
“巧了,内子竟在此地路遇了子宋兄。”一道疑似元策语气的青涩男声响起。
姜稚衣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坏了,惊愕地缓缓回过头去。
只见三七不知何时从腰封里取出了一册折子,摊开在手。
见姜稚衣睁大了眼望来,三七连忙解释:“小人僭越,是少将军命小人如是说的。”
“……”姜稚衣愣愣眨了眨眼,“你这手里拿的是?”
自然是一个多月前,少将军送别郡主那日交给他的语录册。走了一个多月都没碰上裴家兄妹,他还以为这册子用不上了,不过依然每日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好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最终还是用到了刀口上。
裴子宋也是愣了一愣,方才回过神来,朝三七手里的册子拱了拱手:“子宋在此,遥问元策兄安。”
姜稚衣:“……”
这怎么还刚好对上一个傻不愣登的。
三七赶紧翻起折子,一目十行看下来,找到应对之言:“沈某一切都好,不知子宋兄何故逗留在此,遇上了内子?”
“子宋前些天与舍妹遇上流民生乱,蒙杏州朱刺史的人马搭救,来此地避上一避。”
三七继续往后翻:“原是如此,那不知子宋兄歇脚过后,可是刚巧要与内子一同启程?”
裴子宋连连摇头:“不刚巧不刚巧,子宋绝不刚巧!”
姜稚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