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够虔诚,所以神才不会回应我」……这种话就好像是,因为我还不够努力,所以这次考试才没考好……反正都是主观的想法,怎么说都可以,只要说得通就行。
“好像有点扯远了。我的意思是,「信仰」是很虚幻、很主观的东西,只是活在人的大脑之中。但是一个人是不可能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大脑里有什么的——在托雅之外,就是这样。
“所谓的信仰,就好像是人在面对一个从自己的大脑中长出来的生物。他们将自己的想法寄托到神明的身上,但是神明本身是什么样子、神明在想什么,他们都不会在意。
“神明只是一面镜子。人类面对这面镜子,映照出来的是他们自己的内心,而不是神明的内心。
“所以……是的,神明就是人类的借口。“神明是神明,人类是人类。其他生物也一样。信仰只是一种……一种关系,存在于这两种生物之间。人类也可以喜欢神明、也可以憎恨神明……神明也是一样。
“并不是信仰就一定纯洁美好的,并不是憎恨就一定黑暗肮脏的。人类为什么信仰神明……就只是因为,人类是种多愁善感的生物吧,谁让我们有一个复杂又混乱的大脑呢。”
说着,科斯莫自己也抓了抓头发,露出有点苦恼的表情:“对不起,我不太习惯解读这种事情。”
莫尔笑了起来:“我看你说得不错,或许也可以去和那些信徒交流一下。当然,他们是否会觉得你在渎神,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科斯莫无言地望着莫尔。
莫尔自顾自继续说:“在托雅,人类与神明混居。在托雅不同层面的认知世界之中,神明与祂们的观测者像是扭曲的尸体与寄生虫。这里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但是?”科斯莫顿了顿,说,“总应该有一个「但是」吧。”
莫尔笑了一下:“但是,这才给了人类与神明真正交流的场地与空间。”
多少人类因此望见了神明的真面目,多少神明因此了解了人类的本性。信仰与被信,只是人与神关系的最浅层一面。他们都在此刻注视着自己的那面镜子。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望见了其他的镜子。
科斯莫有短暂的恍惚与茫然。
“所以,「交流」。”莫尔说,“这是托雅的特殊之处。往往,不管是人与神,他们与彼此交流的时候,那谈话总会添加上许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又或者是欺骗的因素,因为他们无法真正了解彼此。
“但是在托雅,情况不一样了。当他们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反映了他们的真实内心。
“在那段时间里,「真实」成为了这里的代名词,因为他们不得不信自己的眼睛与大脑。
“但是,他们又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与大脑,因为他们不想让自己的认知被倒映在镜子里,同时也被其他来到托雅的生物发现。
“因此……”
说着,莫尔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你应该猜到了吧。”
科斯莫沉默片刻,然后试探性地问:“信使?”
莫尔点了点头:“是的,「信使」的力量就是在这个时候诞生的。当然,不是在神明被流放至此地,而是在更早之前。
“在漫长的岁月里,也有一些神或者人来到这里,然后,他们需要一位信使,来成为他们在托雅交流的桥梁。因为,他们不想直面「真实」。”
他们习惯了欺骗、习惯了隐瞒,所以,在「真实」真真切切地倒映出来的时刻,他们感到惊慌失措,想要为自己戴上假面。可托雅没有假面。
因此,他们只能找一位中间人,一位不会发现他们秘密与本质的信使,来为他们传信。
“所以,信使是……”
“信使是个瞎子,至少一开始是。”莫尔说,“信使本身——那是个人类,你知道的。他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在最初,信使只是字面意义上的信使,而不是某种特殊的力量。
“在最初,他是真真切切地奔波在托雅的不同认知世界,为不同的神明送信。因为他什么都看不见,所以神明以及其他人类也放心将信件交给他。
“在他死后,他才成了神。不过,很难说他是否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与认知。他依旧为神明、为人类以及其他生物送信。
“信使的鸽子就是他的力量的具现化。信使是游走在真实与虚幻两端的神明,在他死后,他就能望见这些让他送信的生物的「真实」了。
“或者说,人类的眼睛只是他们观察世界的其中一种方式,信使当然也有其他方式来观察与了解这个世界。他或许比正常人还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但是,有时候,即便掌握了真相,那也会被其他人看作是虚假的、无用的、不被信任的。因此,信使又是虚无缥缈的、不切实际的「真实」,即为虚假。
“有一些神认为,信使可能就是曾经的古老之神「虚实」的化身。祂正以一种新的方式,来探索这个宇宙的奇妙力量。”
科斯莫挺感兴趣的听着,他问:“信使在托雅吗?”
“不,不在。祂在外面那个更加辽阔无垠的真实宇宙。”
科斯莫恍然,又略微狐疑地问:“为什么你会突然跟我讲起信使的事情?”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我认定,你就是信使的信号吗?”莫尔笑了起来,“听了这么多关于信使的事情,你难道不应该有一个相应的猜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