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要进行这样漫长的回溯与预见,所以红叶才一直保持着清醒。好奇心也驱使着这位神明。
祂显然已经望见了一个答案。
但是,祂并未告诉莫尔。
那些语焉不详的暗示、郑重其事的态度,还是让莫尔有点意外。
对莫尔来说,科斯莫·兰赫尔还真就是一个弱小、无害、温吞、平庸的人类。
但是,那只是一张假面吗?
这个宇宙之内,还有什么他们未曾知晓的世界吗?
莫尔想了片刻,然后说:“我现在可真是一头雾水了。我也应该像科斯莫一样,露出一脸迷惑的表情,然后等待着你给我解答吗?”
红叶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说:“我知道我应该回答你什么——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只是你没有意识到。”
……莫尔无言以对。
这是他曾经用来应付科斯莫的话语,现在却反过来被红叶利用了一遭。
不过……他已经知道了?他真的已经掌握了相关的线索?
莫尔若有所思起来。
“不论如何,我认为他至少是对我们没有任何恶意的。”红叶说。
“但他的认知,正在慢慢污染我们的认知世界啊。”莫尔叹了一口气。
“不,那不是污染。”红叶摇了摇头,“只不过,是托雅在遵循他的意愿而已。一面镜子,当然也拥有主人。”
莫尔怔住了。
“我以为我当时只成功了一半。”红叶喃喃说,“但或许,我其实也成功了。”
莫尔忍了忍,然后说:“别打哑谜?”
红叶笑了起来,她说:“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答案的。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才愿意清醒地见证这一幕。我想知道,他最后会不会选择闭上眼睛。”
“什么?”
“慢慢猜,莫尔。”红叶说,“但是,距离我们见证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话音未落,红叶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莫尔独自站在那里,困扰地叹了一口气——整天拿谜团去逗弄科斯莫,现在也终于轮到他被谜团困住了啊。
这倒是让他蠢蠢欲动,想去探究一下科斯莫·兰赫尔身上究竟有什么谜团。
不过……
他若有所思地抬头望了望天空之镜。
事实上,科斯莫的敏锐已经超乎他想象了。
为什么他会拥有两个认知世界?这已经是一个,接近谜底的提示。
莫尔摇了摇头,同样离开了自己的认知世界,返回了托雅镇。有时候,托雅镇的平静祥和——哪怕只是表面上,也已经令人十分愉快了。
科斯莫已经在店里处理完了那位来客的事情,然后百无聊赖地整理着货架。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及任何谜团,而是拿其他事情打发着时间。
这一天傍晚,科斯莫去吉奥克餐厅吃饭,然后碰上了神情郁郁的艾琳·吉奥克。
艾琳女士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目光沉郁地望着窗外的托雅镇,似乎正在困扰着什么。科斯莫进来的时候,她下意识转过头,望见了科斯莫。
那一瞬间,科斯莫就感到,艾琳似乎想和他说点什么。
于是,科斯莫犹豫了一下,点完餐之后,就走到了艾琳那边。
“谢谢你,兰赫尔先生。”艾琳说。
“不、不用谢。”科斯莫有点猝不及防,“您怎么了?”
“我困扰于一个选择。”艾琳说。
“什么选择?”
“温暖的生与残酷的死。”艾琳喃喃说。
这几天艾琳一直在思考科恩夫人给她留下的选择。她当然可以不选,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一直生活下去。或许漫长的时间终有一天会让她遗忘这个选择题。
但是她却控制不住地、如此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越是思考,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怖弥漫在她的心头。
那是一种怪异的感觉,让她隐约之间意识到,当初她之所以会将那份与末日有关的记忆交给科恩夫人,是基于某种迫不得已的理由。
因此,如果她将那份记忆重新拿回来的话,那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可怕后果,甚至于……彻底的死亡。
如今她已经是一抹苟延残喘的影子,是时间命定的囚徒。尽管红叶从未对她的存在表示什么,但是,艾琳自己十分清楚,弥漫在她心间的恐惧已经要吞噬她的灵魂。
温暖的生还是残酷的死吗?
倒不如说,是苟延残喘的生,还是痛痛快快的死?
艾琳自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她望向科斯莫,问:“您觉得呢,兰赫尔先生?是生,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