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姜农道:“那天我们都没听清楚!”
“是啊!没听清楚!我们又不认识字,都没看合同。”有人附和!
叶昭和巧姨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
巧姨道:“我们货车都定好了,这批姜是要运到北方去的,北方马上要下大雪,到时候路封了,运不过去,不是我们非得要难为你们。”
其中一个姜农说:“提前20天,重量差太多了。”
叶昭压着怒火,试图给他们讲道理:“小黄姜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成熟,长不了多少重量的,我们之前也谈好了,每斤加1分钱,然后我们可以提前收获,是不是?”
张军:“你觉得长不了多少重量,但大家觉得20天还能长不少。”
“本来我们的姜就小,再提前20天,太吃亏了。”
“不能欺负人,哪有提前那么多时间收获的。”
“给我们的钱也比外面的便宜。”
“是啊,收的便宜,又要提前收获,欺负我们啊这是。”
众人你一言无一语,叶昭是看明白了,这些看着老实巴交的姜农,就是看他们着急收获,又交了订金在他们手上,想趁机坐地起价。
张军抽着烟,终于说了他们的需求:“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如果一定要提前到这两天收获,每斤加5分。”
巧姨一听来气了:“你们这是抢钱啊!”
“你们到外面去收也要8毛钱,给我们才7毛5分。”
叶昭驳斥道:“一分钱一分货,你们的货要值8毛钱才行啊。”
黄栋梁失望地摇了摇头:“我好心帮你们推销出去,你们自己想想,每年你们的货都是压到最后才能卖出去的,去年5毛钱都卖不到,今年是7毛5分,曾老板人好,还另外给你加了1分。现在外面村子的姜价早就跌了,比你这好不知道多少倍的姜,我7毛就能拿到。”
姜农:“我们打听过了,不可能七毛的,你们还要提前收获,不可能这个价钱。”
巧姨气得想拔刀:“你们就是看我们给了订金,吃定了我们不可能不要你们的姜,是不是?做人不要太过分了!”
黄栋梁还尝试调解,但姜农咬死了一定要8毛,不给到这个数,不收获。
黄栋梁只好把巧姨和叶昭拉到一边小声商量,如果提前那么长时间收获,外面其他村子肯定也要8毛以上。
叶昭问:“别人村8毛以上的货比他们这里的好很多是不是?”
“质量肯定比这里的好,但是你给了差不多2000的订金,如果不在这里买,订金就打水漂了。”
不行,叶昭不想屈服,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瞟了眼张军,张军正抽着卷烟和其他几个姜农在说话,脸上是拿准了他们必须会屈服的得意神色。
她想着他妹妹被打时,他站在一旁完全不出声的窝囊样子,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
叶昭小声对黄栋梁说:“现在去订其他村的货,来得及吗?”
“现在去订?”
“对。今晚上必须把事情定下来。凡有人问你,都说是卖去北边的货。”
“有两条村我比较熟,之前断断续续有跟他们聊过,只要想买随时可以谈,货肯定比这边的好。不过,如果这样操作,会有更多人知道我们提前收获的事,隐瞒不了的。”
“这边也瞒不下去,一样的。他们在这儿闹事,陈连发会不知道?说不定就是他给出的主意呢。今天晚上敲定,明后天收获,让他们找多一些工人,工钱我们补贴,两天内收完,就不会有事。你现在就去,你开拖拉机了吗?”
“开了。”
站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的曾祥道:“我骑摩托车送他去,我快。”
就这样曾祥送黄栋梁去其他村子订货,叶昭和巧姨在这里跟他们继续假意磨价钱,拖时间。
张军见黄栋梁走了,也警惕起来,“阿梁去哪了?”
“去给摩托车加油。”
他们这边对合同算价钱,巧姨和叶昭不愿意加钱,姜农是一定要加5分,双方都一分不让。
大概四十分钟后,曾祥和黄栋梁回来了,黄栋梁把叶昭拉到边上聊,“走了两个村子,我只找了这两村里最大的种植户,两天收完,7毛9分一斤,姜的个头很大。”
这就好!叶昭松了一口气。
叶昭走回屋内,跟张军和其他姜农说:“这样吧,我们商量好了,我们只能接受按照合同走的价格,如果同意,你们两天收完,如果你们不同意,那就等到收获时间到了再收。一切按合同来。”
有人不高兴了,“大半夜把我们叫来说半天,不就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是你们得寸进尺,临时加价,没有商誉。那就且等着,到了收获季,再说吧。”
有人担心巧姨和叶昭跑路,又道:“到了收获时间,你们不会不要我们村的货了吧?”
叶昭笑了笑:“只要你们有货,我肯定收,签了合同的,我们是守规矩,讲信誉的人。如果到时候你们没货,那麻烦把订金退回给我们。”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当小黄姜都烂在地里的时候,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是什么嘴脸。
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有些人的贪,太让人失望,跟对方是否农民的身份无关。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姜农们也不愿意让步,就只能按照叶昭说的办了。
其中有个年轻点的小伙,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
第二天,除了东山镇的向西村在默默收获外,其他两个村里的大姜户都在热火朝天地收姜,大家把能调集的人马都调齐了,白天收完,晚上则开了探照灯,请了专人看着姜田,不让外人靠近。
晚上其实还好,只要有人带着狗看着,一般就没人敢来。
主要是白天,在忙乱着收姜的时候,就怕有人趁乱放毒。
据说姜瘟是一种细菌,一旦感染上了,哪怕收成后进了仓库,也有可能传染一片,小黄姜慢慢腐烂霉变。
所以叶昭要求每一块姜田收回来的姜不能混装,必须做好标记,单独装车和储存。
叶昭坐着曾祥的摩托车,在两个村落间的姜田中穿梭,傍晚夕阳西下,他们立在比田埂略宽的路上,看着远处的巧姨在监督着农户收姜。
“我妈说,如果你这些小黄姜卖不出去,她要跟你一起去街上摆摊。”
叶昭手里玩着一根小姜苗:“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给你丢人?”
曾祥单手插在兜里,“又不是我去摆摊。不过我可以送你去摆摊。”
叶昭笑,专职司机人设不倒。
“如果真没卖出去,你会亏多少钱?”他问。
叶昭轻轻打他一下:“你能不能想点好的,怎么就想着我亏钱呢。我不会亏的,如果真卖不出去,我就运到北方去卖,说不定从此开拓西山小黄姜的北方市场。”
去开拓北方市场?那岂不是亏的更大?
曾祥朝天看着,如果她真亏钱了,他能给她兜底吗?他港城的银行户头有多少钱,他之前从来没记过,给她兜底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他兜底买下了小黄姜能干嘛?他思绪乱飞。
“哎!”叶昭手肘碰了碰他,“那是谁?”
就在前面姜田不远处,有个人好像在解裤子,曾祥回身用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非礼勿视。
“不是!”叶昭掰开他的手,“那人手里拿着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曾祥已经飞奔出去!
那人看见曾祥飞来,拔腿就跑,但那是个小短腿,跑不快,眨眼功夫,就被曾祥给按在了田埂上。
等叶昭跑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吃了一脸的土。
但就算吃了一脸土,叶昭依然立马认出了他。
“这不是发哥吗?你跑这儿来干啥呀?脏活还要自己亲自干啊?手底下没人?还是说,这种活必须自己来,怕给别人知道?”
面对叶昭连珠炮似的发问,陈连发连连求饶,“我就是来撒个尿!”
曾祥拍了两下他的脸,大佬本色凸显:“骗谁呢?你撒尿怎么看见人就跑?”
“我看你跑的那么快,我吓着了……”
“你不做亏心事,怎么就吓着了?”
叶昭也不想跟他浪费口舌:“说吧,这一片,哪些是你放过毒的?”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话没说完,就被曾祥劈头盖脸一顿打,打的他火冒金星,举手投降,“我说!我说!我就放了右边第一块地,第二块地还没来得及,就被你们逮住了。”
损失了两块姜田。
叶昭低声问他:“这两天时间,你其他地方是不是都放完了?”
“没有,我真没有。听说你们提前收小黄姜,我就先来的这里。”
其他地方还没去放姜瘟?其他地方的小黄姜还是安全的?
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把陈连发给扭送派出所,否则,后面剧情会怎么发展,叶昭可能就控制不住了。
叶昭在犹豫,她想做个好人,奈何做了好人,她可能会倾家荡产。
但是如果让她选择做个纯粹的自私的人,她又有点下不去手。
或者还有其他的选择?
曾祥和叶昭互相看了看,曾祥知道她的犹豫,他直接帮她做了选择,手一松,警告道:“你走吧!别再来使坏!否则……”
“我保证不会再来!”陈连发没想到这两个孩子会放过自己,他忙连滚带爬地走了!
远处的姜田,人们还在忙乱地采收。
叶昭双手叉腰,重重舒了口气,她得提醒黄栋梁,必须把陈连发盯紧了,收集好证据,以后将他们一锅端!
港城钟家和陈连发都要为自己的罪行负责,赔偿无辜姜农的损失。
满耳都是虫鸣和风声,叶昭咬了咬下唇,苦笑道:“我们两个都是……坏孩子。”
曾祥伸出手,摸了摸她头顶的细发,试图安抚她,“你不用难过,人天生就是自私的。只要还没到人生尽头,总有办法惩恶扬善!”
叶昭抬头看他,曾祥跟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微风吹着他细碎的头发,夕阳的橙光之下,天使还是恶魔?可能只是一念之间。
嗯,他今天特别的让她安心。:,,.